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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珠一惊,下意识地护住桑珏说道:“爹爹,珏儿不懂事,都怪我……”
“好了,珠儿。”洛云也站起身,拉过大女儿桑珠,叹了口气说道,“没事,你爹爹只是有话要跟珏儿说。”
“去吧,珏儿。”洛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眼神有丝酸楚。
桑珏怔怔地看着娘亲眼中不寻常的神情,然后平静地点了点头,跟着桑吉走了出去。
书房里,烛火在案台上摇曳着,投射出忽明忽暗的光影。
桑珏安静地站在烛火的阴影里,看着父亲的背影等待着,等待着他开口。而桑吉兀自对着案台上的一只黑木匣子出神,仿佛浑然忘却了小女儿的存在。
许久,一声低沉的叹息打破了沉静,桑吉缓缓地打开了那只黑木匣子,一抹银光豁然映射至他的脸上。
离案台有五六步的距离,桑珏看不见匣子里的东西,却被那抹寒冷的银光所震慑,心脏莫名地急跳。
“珏儿。”桑吉抬头看向她,示意她过去。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轻挪脚步。
黄色的烛火驱散了那一抹映射在桑吉脸上的寒光,使他原本刚硬的脸部线条柔和了许多。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小女儿,他的眼中凝满了深沉而内敛的情感。五岁的孩子,粉团一般的小人儿,一脸的稚气天真,然而,那毫无瑕疵的凝雪细肤映衬着的精致五官,却已隐约可见令人*的美貌。不出几年,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将会出落得怎样的亭亭玉立、倾国倾城……这样的一张脸蛋儿,本是上天对于女孩儿最美好的恩赐啊!
桑珏站定在他面前一步开外的距离,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异常的清澈、平静,令他心底划过一丝钝痛。
“珏儿,你怨爹爹吗?”桑吉的声音不复平日的清朗,异常低沉。不待她回答,他便又自语道:“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从未对你尽过半分父亲的责任,你该怨我……”他低头叹息了一声,伸手轻抚着那只木匣子。
屋内又陷入了沉默,桑珏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只是一个影子。
半晌,桑吉忽地抬目直视着她的眼睛,炯炯双目精芒闪烁,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珏儿啊,你要知道,人的一生会面临无数的选择,站在不同的位置上,所面对的选择也会不同,或为自己,或为别人。每一个选择的背后有得亦有失,有对亦有错,得失孰重孰轻、是非对错也因人而异。”
桑珏微微怔了怔,清澈的眸子里星芒隐隐颤动。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一把拿起了木匣子里的那件物品递到了她面前。
新月形的弯刀长两尺半,牦牛骨制成的刀柄雕镂着繁复奇特的符文,柄端嵌有一颗罕见的九棱九面月光石,刀刃呈月银色,轻薄如纸,锋芒逼人,隐隐散发着幽冷的寒芒,映亮了桑珏惊讶的小脸。
“这把刀名叫霜月!”桑吉缓缓开口,“五年前,在去往北部征伐的途中,我偶然救了一位失足跌下山崖的苦行僧人……”他顿了顿,看着桑珏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息了一声说道,“他执意赠予我这把刀,并说这是送给我即将出生的第二个孩子的。”
“送给我的?”桑珏终于开口,惊疑地看着他。
“嗯。”他点头。
桑珏愣了一下,垂首凝视着手中的那把弯刀,小脸上出现了一抹异常兴奋的神采,纤细雪白的小手细细地抚摸着刀身的每一寸,眼中璀璨的光芒与剑芒交相辉映。
桑吉蓦然一震,神情复杂地看着五岁的小女儿,她脸上的那种神情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许久,他终于回过神来,肃然地看着桑珏说道:“珏儿,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是你人生的第一个选择,你可以选择收下这把刀,也可以不收!”
桑珏猛然抬头看向他,案台上的烛火忽地剧烈跳动了起来,眼看着即将熄灭。
“我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每一个选择……”他沉声开口,石雕一般坚硬顽强的脸部线条在烛火下如铜铸一般,“因为人生不容许后悔,能做的就是勇敢地面对和承担!”
急遽跳动的光影中,父亲的话语如一道流星划过了桑珏波澜不惊的心湖,照亮了某些看不见的角落。她不禁抬眼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脸,第一次,她如此清晰地将父亲的脸映在了心里。
“我要这把刀!”
烛火刹那间熄灭。
象雄列古格二十四年,二月十三,夜。
苏毗城镇北大将军故居突起大火。
火势凶猛未及扑救,宅院一夜焚毁,将军幺女于睡梦中葬身火海。
将军悲痛欲绝,七日后,举家迁往上穹帝都穹隆银。
六、采花情人节
象雄列古格三十二年,这一年的夏天来得格外的早。
阳光明媚,拂过苍松翠柏的山林,洒过奔腾不息的扎加藏布和波仓藏布江,将傲踞于亚丁高原上的那座雄伟辉煌的城池笼罩在一片金色迷离的光芒之中。
穹隆银城——象雄帝国名副其实的太阳宝座。
四月初,穹隆银城郊外已是一片百花争艳的绚彩海洋。十四日开始,象雄帝国所有十三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未婚女子,都开始了为期半个月的歌舞集训,为每年最美好的节日“*节”做准备。
*节是为了奠祭象雄的先神,祈愿民族兴旺,繁荣昌盛。每年五月初四这一天,上至王室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太阳升起前,每家每户至少派一男一女去拜敬位于帝都穹隆银城郊外的珠玛神山,适龄女子未到的将受到重罚。每位女子须由一位至亲的男子陪同,如兄弟、堂叔、母舅等。上山时禁止嬉笑,每至一处有神的岩、泉,男子要叩首焚柏香,少女则相聚跳舞,唱颂神吉辞。上山的人们,在向大神献祭之后,各家有血亲的男女就要分开。是夜,所有人员宿在山上,祭奠先祖。
隔日,人们晨起下山,沿途*,载歌载舞,姑娘们将采来的花赠予心仪的小伙子,表白情意。这一天,男女不分身份地位、不讲门第高低、不论富贵贫穷皆可自由相处,因此,“*节”也被称为“情人节”。
今年的“*节”上出现了一位特殊的少女——当今甬帝之女,格来公主。
虽说“*节”所有人皆平等,可王族之女却历来都与平民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陪同的男子也是亲王贵戚,身边多有护卫随从跟随。
庄严的祭祀礼结束后已近正午时分,人群开始热闹起来,欢歌笑语和着烤肉和酒香渐渐弥散在花香扑鼻的暖风之中。
公主的辇舆便在一行五百人的禁卫队的保护下移至山腰处独辟出来的休息区。在一片白色的简陋帐篷之中,金色鹏纹的华顶帐篷,旌旗猎猎飘扬,彰显着王族独一无二、高贵神圣的地位。
一袭紫色的俏丽身影提着拖地长裙,匆匆奔入即将散开的禁卫队伍,紫色的锦缎罗裙如蝴蝶一般轻盈翩然,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扑向为首的一名青衫银甲的少年怀中。
“缈,我要你陪我!”桐紫儿扑在僵立于人群前的少年怀中,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腰身,甜美的容颜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少年缓缓垂首,玄铁面具下半张轮廓清秀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紧抿着唇一动不动地盯着怀中娇柔的少女,清冷的目光无声地落在她脸上。
桐紫儿一怔,委屈地咬了咬唇,缓缓地松开了手,“缈……”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垂下脑袋,不安地绞扯着袖子,小声说道,“今天,今天是*节……你可不可以……陪着我?”她抬头看他,美眸中漾着几许期盼和羞涩。
少年漠然退后一步,屈膝行礼,沙哑的嗓音平板冷淡,“卑职此行的任务是保护公主和世子殿下的安全,身负重责,不敢渎职,望公主见谅!”语毕,他霍然转身,毫不犹豫地迈步离去。
“缈!”桐紫儿的眼中忽地浮起了一抹水雾,急切地伸出手,却只抓到了一缕空气。
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冷漠背影,她眼中的雾气倏地化做水珠滚落面颊,无限伤心地跌坐在草地上,紧咬着唇默默流泪。
“公主!”一袭莹绿色的身影缓缓地走到哭泣的少女面前,蹲下身疼惜地摸了摸她如瀑的长发。
“珠儿姐姐。”桐紫儿抬起楚楚可怜的甜美脸蛋儿,望着面前眉目如画,柔美纤婉的女子,眼中的委屈越发浓烈,“珠儿姐姐……我是不是很讨人厌?”她的声音哽咽着,泪水如断线的珍珠。
“谁说的,格来公主是咱们象雄最可爱的小公主了,谁见着你都喜欢呢!宠你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讨厌你呢?”桑珠笑着,拿出锦帕温柔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可是,缈不喜欢我。”桐紫儿委屈地瘪了瘪嘴巴,一脸的孩子气,泪花在眼眶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