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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的程倚庭把玩着手里的这串钻石吊坠,对他偏头笑“你欺负付骏,不厚道。”
“哪有,欺负他有什么意思,”他笑笑,一把掐住她的腰令她大叫一声,他存心使坏,也存心使诈,“我只喜欢欺负你才对。”
呵,他这一欺负,真的将她这一生都欺负掉了。
程倚庭坐在床边,赤脚踩在地板上,抱住了双腿,眼圈渐渐泛红。
这两日在医院,医生反复告诫她的话不停响起:“程小姐,你的情绪波动不能太大知不知道?怀孕一个月的人,通常精神都会疲乏些,胃口也会差一些,但你的这些初期症状,显然已经比较严重了。为了宝宝考虑,你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知道吗?”
程倚庭抬手捂住脸,笑着哭起来。
说真的,她真的好高兴。
当得知已有一个小生命在她体内悄然孕育时,她在一瞬间高兴得泪落如雨。每每想象多年之后唐涉深俯下身温柔地抚过这个小家伙的脸颊,听小家伙唤他爸爸而他即刻应声抱起这个小生命的画面,她就深觉她这一生最想要的美好,不过就是这样而已了。
然而现在,是怎样。
他说“我们之间没有孩子,才是最大的幸”;他说“我对你的感情,到今天终于可以为止了”;他说得那么少,却狠。
长街落尽了风雪连屋檐也挂满了霜降一弯冷月再不见归巢的燕。
你经受了时光的怠慢连昔日情分也寻不回陌路一遭再暖不了我的手。
程倚庭慢慢离开这个名为唐宅实则已让她耗尽一生感情的地方,拖着一个小型行李箱,渐行渐远。
间或有过路的行人擦身而过,只见这个女孩单手护着还未隆起的腹部,偶尔悄声在说:“没事的,不要难过好不好?爸爸不喜欢你,还有妈妈很疼你。”
唐涉深是在四天后才发现事态的严重性。
霍与驰首先现身,亲自动身上门,指名道姓要见唐涉深。
要找唐涉深不容易,要近得了唐涉深的身更是不易,若非程倚庭三字对唐涉深而言是躲不过的劫,你以为SEC的最高执行人是人人都容易见得了的?
时至年关,唐涉深身陷年度发布会等等繁琐事项,偏逢情伤剧痛袭来,令机锋冷辣如唐涉深,也分明感到了山高风寒不易扛。
事情从来都是这样的,受过情字重伤的人,抵抗力都会比寻常人更弱一些,就连他也逃不开这一关。
时间已是晚间七点,唐涉深现身在SEC总部一楼,一袭黑色西服,看上去令人只觉短短数日,这个传闻中屹立不倒的男人分明更为清瘦了些。他的身后跟着几个执行副总,时不时低声说着什么,在楼下守候已久的传媒一见此人身影,如闻到了血腥味的群鳖蜂拥而上,镜头全数对准这个男人,纷纷要他谈一谈关于缺席本年度SEC年度发布会的原因。
唐涉深眼帘一抬,唇线紧抿,不多不少,放眼给闹在最前面的几个记者投过去阴冷的一眼。
有一种男人,会让人不敢惹,因为他狠,这种狠甚至不必用语言来表达,甚至也不必用声音来渲染,他抬一抬眼,目中就自有厉光暴长令你不敢不收兵称降。
唐涉深就是这种男人。
跟在他身后的付骏看着他的背影,想起这些天来这个男人一个人静静坐在办公室整夜整夜地失眠,夜深露重他抬手微微咳一阵,也下见得他会再有好耐性给自己加一件外套。由此付驶才晓得,这世上是有这样的男人的,不言伤,不言疼,情愿独自负痛至重伤,也绝不让外人瞧见一分弱。
很辛苦的,这样的人生。
但没有办法,谁叫他是唐涉深。
这样的男人是不能爱的。
一旦爱起来,必定会付出至为协痛的代价,情字是刀,而他一意孤行到底应该不应该。
震摄于唐涉深的来者不善,一票传媒一时间竟都静住了,外围的一圈,已开始悄悄散去。
只除了一人。
霍与驰,他一个人,站在台阶下,与正步出大楼的男人直直对望,不卑不亢,直呼其名,“唐涉深。”
霍与驰做事,从来都斩截,否则,当年如何会有得好心力说服自己去对程倚庭放弃。
这一次,亦是这样。他对他单刀直人,告诉他一个骇然事实,“程倚庭失踪了。”
唐涉深停住了脚步。
转过了身,表情不动,“你说什么?”
“程倚庭不见了,”他重复道,对他告知,“一星期前她对公司请了事假,从此再没有出现过,直到今天,公司方面收到了她都寄来的辞职信。”
霍与驰看着他,一字一句对他讲,“程倚庭曾经对我讲,被你的车撞到,被你撞见她这个人,以及其后这些年她被你绑在身边不让离开,这一些,是她的福气。……诚然我没有资格说这些话。但我希望,不管她做错过什么说错过什么,你可以继续给她这样的福气。因为我看得见,程倚庭有多珍惜这一种福气。”
一瞬间,唐涉深终于,脸色大变。
唐涉深抓车赶回了家。
管家见到他,大为惊讶,“深少爷?”已经好久好久,他没有回米过这里了。
男人下车,反手重重甩上车门,重步走进房内。
“程倚庭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再回来过?”
“四天前,”管家诧异,“程小姐说她最近要出差,回来收拾了几件衣物,有问题吗?”
有问题。
而且这次的问题,很严重。
对唐涉深而言,这简直已经不是问题,而是绝境。
他上楼,“砰”地一声打开房门,不禁被眼前景象震住,整个人几乎倒退了一步。
主卧室内,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程倚庭洗净了他穿过的每一件衫每一件衣,折得那么平整,连棱角都分明,一如她的为人,清清静静、却昂扬骄傲。
他甚至可以想象程倚庭最后一晚在这里,是如何一件一件地把衣衫展开、折好,手里动作是如何情深不寿梦不醒,眉间眼底有是如何山高水长人不回,她不给任何人留退路,包括她自己。
所以他给她的信用卡、现金、支票、首饰,她统统都留在了桌上,只带走了他时常逗她把玩的那一条酱油瓶钻石吊坠,还有一两张已经看到磨损的影片碟。
唐涉深握紧了拳,骨节泛白,唇间飙出狠意,“程倚庭……”
程倚庭当真就是程倚庭。
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辩,甚至不会学小说中那样留一张狗血的“离婚协议书”给他向他示威,她只是走,悄无声息地走,一个人静静地走。
唐涉深甚至可以看得到这个女孩当日在此的一低头一抬眼,一黯然一伤神。
为什么还要示威呢?她淡淡地笑。
呵,她不会的。原来就是她输给他了,她都把女孩一生最宝贵的所有输给了他,既是输家,又何来威风好示呢。
她曾与他卧枕而眠支手对他笑言:hey;你知道女孩家最宝贵的部分是什么吗?是女孩家是心思,深知身在情长在。
未曾料到,一语成谶。
那一夜风月,你对我笑言深知身在情长在;如今风霜尽,只独留我怅望江头江水声。
唐涉深一个人,死寂一般地,垂目站定。
有没有试过这一种感觉?
从来都是两个人。
忽然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并且从此以后,都只有他一个人了。
——春风一度之后,程倚庭,你让我如何再学得会,玉门关外雍容进退不悲伤?
这一刻,他真的没有料到,程倚庭留给他的,还有更大的一个重击。
管家递来住宅电话,连声音都弱下去,“深少爷,从医院打来的,说是找……找程小姐……”
他接过电话,音质冷意重,“唐家,哪位?”
“找、找程倚庭小姐,这里是医院,”大概是被唐涉深不善的质感煞到,电话那头的护士小姐显然连语气都不稳,
“按照程倚庭小姐的怀孕周期,她今天应该前来医院复诊。上一次,程小姐检查的怀孕迹象表明,她的初期孕期症状并不太好,所以医院方面务必通知她的家人督促她定期来做孕期检查……”
“轰”地一声。
唐涉深的世界,天塌地陷。
他仿佛看见。
那一夜雪满长街,她单手护住腹部,眉间眼底皆是对一个小生命的爱与恋。还不忘告诉自己微带伤意的岁月也可以
很美,就这样微微笑着一步步走远。
就在那一晚。
他却把自己深锁室内,宁愿整夜整夜为她失眠。明明电话就在手边,也不愿伸手拨号听一听她的声音,就这样喝他的酒醉他的情,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