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泻长久以来的负重。太累了,她看着他甚至不曾低一低头,他真的太累了,真男人不哭泣,而他竟累到眼底有点湿。
程倚庭听见自己的声音,忍不住心惊,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在说话,“……这些事,怎么发生的?”
关雅正微微一笑,多少痛苦都在这一笑中释然与释放,“当警察的,什么可能都会发生。不过是执行一次任务中不小心中了招,被下了药而已,两天后被救出来时医生说我已经有了雅晨。怎么办呢,小生命是无辜的,虽然我也不晓得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也想过打掉不要她,但那天晚上的事之后,医生说过打掉这个孩子,我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她一字一句说给她听,如漫长旅途终于有一个终点。
程倚庭忽然觉得慌,慌到四肢冰凉,慌到失去触感,她忽然觉得脸上有一阵凉意,抬手一摸,才发觉自己原来已经掉了泪。
就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伸手握住了关雅正的手。
关雅正笑了,“你和与驰的反应,真是一模一样。”
“你……”程倚庭一下子失去了语言能力,连话都不会说,“你……。”
上天怎么忍心让一个平凡的女孩经受那些痛、难、且脏的事。
“你不需要为我难过,”关雅正反握她的手,用力的握了握,“我失去了清白,失去了再生育的能力,但我也得到了另外一些,不是吗?说到底,我也不是全然无辜的。”
程倚庭几乎是诚心地,只希望眼前这个女孩今后能过得好,过得不辛苦,“我明白,与驰他现在,很爱你。”
“是啊,”关雅正抬头望天,好似漫天星辰都落入了她的眼,“霍与驰是一个,做了决定绝不回头的人。他为了照顾我,抛弃了你,就在当年我们飞往美国治疗的那天起,他就对我说过,男人一生只能对一个女人负责并且动情,他的选择是我,不可能再是程倚庭。”
这个男人,终其一切,无非只是想一个人扛住生命中最不堪的历程,霍与驰是一个清醒的人,清醒的人最不会做的事就是:后悔。
所以当他选择为了关雅正而抛弃程倚庭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对这个爱了八年的女孩绝了情,挥了刀,除非这样,如若不然,这就不会是一件名为“照顾”的负责,而会是一件真正的“痛苦”。
“刚开始治疗的那些日子,我真的找不到理由再对自己讲没关系,也反复为自己不值,为何没有活在一个快意恩仇、以血还血的痛快时代。就这样一天天过,差一点点,我就活不下来了。是与驰他,一点一点将我拉回来。现在我的病,连医生都说恢复得很好,所以我觉得,我有责任把这一切讲给你听,”关雅正微微一笑,三言两语,把一切不可提的过往都隐下,“知道我们夫妻如今最歉疚的是什么吗?是对你。”
比感情更痛的痛,是命运。人,再坚强,说到底也不过只是肉身一条,来到这世间走一遭,浮光掠影,一旦命运要你跪下,是无论你怎样反抗都无用的,越反抗越沧海桑田,即使淡漠如程倚庭、霍与驰、关雅正,竟也抵抗不住命运的步步为营。
“这三年来,我一直相信,与驰当年那样做,必是有他的理由的,”这是程倚庭的答案,“如今终于叫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那么,能让我们看见你的幸福吗,”关雅正真心地,也诚心地,衷心的,“我们夫妻,都对你感到抱歉,所以真心希望你能够幸福。我们彼此都明白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子,有一个孩子,会好得多。你……。明白吗?”
“我明白。”
她点点头。她懂,她是太懂,关雅正要的,无非是一份安全感,使得她内心那一份“程倚庭因为我而失去霍与驰”的内疚感可以不那么多一点。
关雅正是自私的。
但她应该自私。
一个女孩,受过那么大的苦之后,是可以被原谅“想要自私地幸福”这个念头的。
程倚庭,霍与驰,这一生为彼此牺牲、陌路,终其一切,不过是无一不想成全关雅正的这一点悲伤的小自私。
一记用力,让程倚庭从思绪中拉回,她眼前的男人像是存心般的,逼出了她的一声惊喘。
程倚庭看着伏在她上方的这个男人,精壮、也惊艳,此时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正在和她纵情,她忽然可耻地、自知非常可耻的、但又完全无法控制地,想起了数小时前关雅正对她说过的话:我们夫妻,都对你感到抱歉,所以真心希望你能够幸福;我们彼此都明白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子的,有一个孩子,会好得多。
就是这样一个鬼使神差。
就是这样一瞬心魔未泯。
使得程倚庭脱口而出一句酿成日后大祸的伤人话:“唐涉深,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她不是在说“我们要个孩子吧”,她是在说,“也”。
一个字,千差万别。
就是这一个字,唐涉深是一个清醒的人。所谓清醒的意思就是,即使他正深陷情欲、正在交欢,但如有必要,他依然可以立刻清醒。
她不该忘记,连清醒这回事都做不到的男人,绝不会是唐涉深。再为情老,为情耽,他也是曾经站在SEC风口浪尖大杀四方机锋凛凛的唐涉深。 本性,难移。 如一头放纵的成年兽,幽幽地收起了如小孩子般嬉戏的念头,犀利了眼神,也犀利了心神。 “你刚才说,”他居高临下,声音平静无波,“也想要一个孩子?” 程倚庭的喉咙口忽然火烧火燎,连话也说不完整,“我……” 他看着她,并不恼,一字一句问出一句杀伤的话,“因为得知心爱的男人当年抛弃自己事出有因,如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所以你就想,不妨用一个唐涉深,让你的霍先生负罪感不必那么深,嗯?” 一瞬间,程倚庭的理智回来了。 因为看到唐涉深的眼神此刻是怎样。 “我刚才是……。。”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他忽然急速抽身。是的,是说他刚刚还在同她交欢,现在已毫不留恋,他退出刀子的体内,撤得彻底,离得决绝。程倚庭从来没有见过在同她的性事上如此毫无留恋的唐涉深。他是恋着她的,甚至一向是纵着她溺着她的,每次只有她拒绝他说不要这样不要那样,从来没有他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做过任何重事。 程倚庭今日才知,她再坚强,在男女事上,仍是放不开的青涩。 而唐涉深却不是。 过去他对她惯,惯得深也惯得周全,所以她从不会在赤身相对时无措;然而今天是怎样,今天他终于没有再惯着她了,一个急速退出的姿势,就令她手足无措、慌了手脚,也慌了神。 他从她体内退了出来,赤身裸体,身体分明留着情欲的余韵,但眼神却已然锋利,清醒,他放开她,慢悠悠地问了一句,“程倚庭,你刚在心里想得不是我,也不是在和我做吧。” 他说着露骨的话,慢慢地起身,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忽然像是揶揄般,说了笑言,动了杀伤,“嫖唐涉深的感觉怎么样?嫖了这么多年,嫖不瘾了?” 程倚庭的脸色在一瞬间煞白。 他从不对她说重话,因为舍不得;一旦舍得,以唐涉深今时今日的阅历和手段,说出口的,就不止是重话了,更是羞辱。 程倚庭脸色唇色一并煞白,“你……。。” 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看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程倚庭,”他收了眼色,冷了心,一字一句,“是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说完,他像是推动了追究的欲望,没有再说什么。 也没有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也没有给她披上外衣御寒,他下了床,动作一气呵成,分明是没有了留恋。就这么无所顾忌地走到卧室一旁的沙发前,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然后靠在沙发的扶手旁,烟雾升腾从他唇边而起,他低首把手中的烟往烟灰缸里轻轻点了点,抬手又抽了一口,忽然开了口。 “我和你在一起,快要三年了,”他落寞,“不过我猜,你大概是不会知道我们在一起的具体日子的。三年,随口一说的大概数字而已,算得上什么。” 唐涉深从来都不该是这样的人。 喜怒哀乐,都被一个女人操纵在手里。 花开,雪落,树枯,雨降,风起,云灭。程倚庭对待唐涉深,就如同四季对待万物,没有悲悯,没有哀怜,她不带感情地走进他的人生,有时同情,有时兴起,将他的感情搅乱,搅得云生寂灭,乱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