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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长扬恋恋不舍:“那我走啦?”
牡丹含笑目送蒋长扬离去,直到看不见他了,方才含笑转身往何家大门走去。今天是个好日子,阿馨过得很好,潘蓉目前很体贴,潘景很可爱;她亲眼见着萧家兄妹被涮了,沦为了蒋长义的棋子;又亲眼看到蒋长扬为了陪她,没有去赴那个看着她瞪眼睛的朱国公的约。倒也不是她喜欢看人家父子因她而不和,只是她喜欢这种被放在第一,非常受重视的感觉。
想到朱国公,她的心头有些不舒服。
她摆了摆头,再糟糕也不会比她前面遇到的事情更糟糕,于是她又笑了,使劲吸了几口空气中传来的饭香菜香味儿,对着灯火辉煌的饭厅扬声喊道:“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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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残阳一点点地落下去,墙垣上的残雪反射着暮光,寒凉的味道刺得蒋生历年行军留下的风湿发作起来,各处关节酸痛阴冷不已,再加上先前费尽心力与萧家讨价还价,又恨蒋长义不争气,委实的心力交瘁。
从与萧越西分手,他已经等了蒋长扬近一个时辰,眼看天色渐黑,却仍不见蒋长扬归来,这令他非常不满意。他带了几分焦躁,对着廊下正在点灯笼的小厮喝道:“蒋大朗到底哪里去了?”
那小厮唬了一跳,差点没把灯笼罩子给点着了,稳了稳神,方停下手恭恭敬敬地道:“国公爷,小的不知,公子自年前出去,就从没回来过。”
蒋重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几番想就此走了,可又想着绝对不能让蒋长扬就这样错下去,便又坐下来等。先前他才听得人委婉提起,晓得了何氏牡丹的一些事情。
想那女子是什么人?商女,身份低微,和离过又病弱,还不能生孩子。这样子都能把人给迷了去,还不知是个什么狐媚子,说实话,他不知该怎么劝说蒋长扬,但他下定决心,他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他到底是蒋长扬的爹,他说不许,他不承认,蒋长扬还能怎么办?父子,父子,儿子怎能违逆老子,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圣上也不会同意。于是他的腰板又硬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也越发威严。
忽听得外头一阵喧嚣,有条女高音带了笑意,大声喊道:“小兔崽子们,快出来磕头领赏。”接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好几个小厮欢天喜地的从廊下快步经过,低声议论:“夫人来了,快去领赏”
是阿悠!蒋重如遭雷击,软瘫在椅子上半天不能动弹,她来了!毫无预兆的,像风一样的,静悄悄的,轻轻的就来了。许多年未见,不知她是否还是当初的模样?许多年未见,不知她心里眼里是否还有他半分?他的心一时狂跳如擂鼓,就这样坐着他也能听见它不受控制的乱跳,跳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耳听着那笑声带着热闹越来越近,蒋重按住了被心脏擂得咚咚作响的胸膛,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不知该往哪里走。那时候,她决绝地对着他把他送她的定情玉簪砸成齑粉,说过此生永不相见的,他想避开她,但脚步委实挪不动,好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
蒋重就那样傻瓜似的直直站在正堂里头,看着那紫衣黄裙,发髻高耸,雍容华贵,美丽快乐,完全不像四十多岁,只像三十出头的女人幸福骄傲,满脸是笑的被一群下人簇拥着走进来。
正是蒋长扬的生母,王夫人阿悠。
蒋重忘记了呼吸,她不会不知道他在这里,她完全可以装不知道,避开去,但她竟然直接进来了,这不禁让他暗自猜想,阿悠她是不是也想见他?不知道她还恨不恨他?假如她还恨他……他希望她别恨他,可是假如她不恨他了,他却又希望她还恨着他……
蒋重的头脑有些混乱,趁着王夫人没看清,忙忙将手从胸前取下来,借着袖子遮挡,暗暗握紧了微微颤抖的手,然后竭力挺直了腰背,淡淡地看着王夫人,淡淡地道:“你来啦?”
王夫人扫了他一眼,不在意的一笑,径自往主位上坐了,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进入主题:“本来还想着得让人去请你过来商量大郎的婚事,既然你恰好在,我便不另外费这个力气了。”也不等他回答,又笑着吩咐小厮:“还不赶紧给我煎茶做饭去?我累死了,饿死了。”
她的眼里没有丝毫当年临走时的恨意,但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她平静自若,举止得当,言笑晏晏,看得出她的心情非常的好。反倒是他自己,手脚颤抖得要靠全身绷紧,死命掐自己才能勉强不露出痕迹来。他也曾幻想过再见面时是什么场景,阿悠应该会恨他,讽刺他,打击他,或者故意在他面前炫耀,或者忽视他,轻蔑他,可唯独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云淡风轻。
这样的重逢让蒋重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难过。他觉得他也应该表现得不在乎,于是他听见自己的语气僵硬无比,一个个字仿佛是从石头里蹦出来似的,又冷又硬:“你不用操心,他的婚事,我早有计较!”
国色芳华 189章 王氏阿悠(二)
这样生硬的态度,王夫人吃了一惊,然后抬眼仔细打量着蒋重。
蒋重被她看得越发不自在,简直不知该把手脚往哪里放。正觉得有些坚持不下去了,王夫人终于收回了她的目光,大方地放过了他,然后百花齐放一般灿烂娇媚的笑了:“你火气重得很那。我招惹你了?”
蒋重阴沉着脸不说话。他感觉有几千根细如牛毛的针都在刺他,刺得他想叫又想跳,想逃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逃开去。这种感觉让他心烦意乱,就想爆发出来,随便找个什么人发泄。
“既然我没有招惹你,那就是你还在恨我?不会吧?”王夫人笑得有些狡黠,看着却更迷人了。
蒋重此时最见不得她这样子,冷哼一声:“我恨你做什么?”其实他是恨的。他恨她当年半点不肯为他着想, 半点不体谅他在孝道和忠义之间的痛苦为难,任性妄为。他痛恨她走得那般决绝,无情无义,一去就是那么多年,杳无音信,再见到就是另结新欢。还恨她把蒋长扬教成这个样子,半点不尊重他这个父亲,丝毫不懂得孝道是什么。他还恨她,竟然再不恨他了,还能这样望着他笑,语气轻松的调侃他……
“那就好,咱们可以心平气和的说话。”王夫人呵呵一笑,轻轻抚了抚白玉兰花一样的手,露出皓腕上一对镶 嵌了蚕豆大小般的上好瑟瑟,做工精美的赤金镯子来,慢条斯理地理着绣工精致的金线绣边,缓缓道:“大郎和我说,他相中了一个女子,想娶那女子为妻。他做事 情向来妥当,我便允了。可我想着,不管怎样,你到底也是他亲生父亲,还是要和你说一声的。”
蒋重气了个倒仰。什么叫做不管怎样,到底也是亲生父亲,还是该和他说一声?只是说一声,通知他,而不是征求他的意见。她们母子二人已经先定下了,才通知他。况且蒋长扬到现在也没和他提过牡丹的事情,而是直接就找了阿悠来对付他,他觉得他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 侵犯,当下冷硬地道:“那女子是不是姓何?”
王夫人笑起来:“你也知道啦?就是姓何,听说大名叫惟芳,小名儿叫牡丹。长得美丽端庄,还温柔可人,又善良又大度,还聪明能干,实在是不错。父母双全,兄长子侄众多,我非常满意。”
可他不满意蒋重怒道:“我不同意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么?你教的好儿子”
王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随即收了笑容:“我当然知道她是什么人。你不同意,无非就是因为她不是名门 贵女罢?”
“当然她那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大郎?你糊涂了吧你再恨我怨我,也不能拿孩子的前途开玩笑他也是你的亲骨肉”蒋重猛地站起来,声音都是抖的——这回是气的,不是激动的。
“我看你才糊涂了吧?”王夫人还坐着,笑容一点点地起来:“说得你们多亲似的,就你这个没养他的爹肯替 他着想,我这个养大他的娘就是他的仇人,我为了恨你,所以我要害他。你可真重要。”她笑眯眯地接过身边丫鬟送上的热茶汤,喝了一大口,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我就他一个儿子,可比不得你,带着天家血脉的,尊贵无比的就有两个整。”
“阿悠,当年我……”蒋重听她这话,似乎是在怨他,心里头的火气不知道为什么就降了温,像是那风中的残烛,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灭。
但王夫人显然不想替他吹灭这小火,反而想让他的小火变成大火,她微微一摆手:“不提当年。大郎才是我身 上掉下来的肉呢,你不是,所以你的想法远远比不得他的重要。其实我就是通知你一声,肯或者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