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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日复一日的努力下,妈妈的态度也的确软化得多了,虽然全盘接收现状眼下还不可能,但至少不再一听她提工作就立马阴沉脸色,甚至偶尔还会主动问一问现在这份工作的事情,提醒一句好好做,要和同事处好之类的。
眼看母亲的态度有了转变,郁宁这趟回家最大的任务完成,心思一宽,就发现自己无休无止想念着贺臻。其实说起来分别也不过一周光阴,想想大半年前刚认识的时候,一个月不见一面毫无联系也是常事,不想到了眼下,这相思竟是分外难捱——留他过夜再到回家前这段日子里,两个人可说是日夜都不分离,明知不克制,又都对这样欢喜和欲望双栖双生的时光充满了留恋,当时以为这能稍稍慰藉别离后的相思,谁知却是愈发加剧相思。郁宁原以为自己不太能说话的,但在家这些天里,每天晚上趁着爸妈出去散步的一个小时,贺臻打电话过来,就是能说到听到门响才挂断,说不完的话就在短信里继续说,经常就是抱着手机睡过去,醒来一看,屏幕上还留着半条没来得及发出去的短信。
爸妈要出门的前两天,郁宁被不知道从哪里听来消息的高中同学叫出去吃饭。她的高中同学大多都在外头打拼,很少有留在家乡的,约她出去的这个就是个例外:她是班主任的女儿,高中毕业后念的大专,现在在母校的初中部当美术老师。
郁宁和她在高中时是很要好的朋友,接到电话后,郁宁也就高高兴兴地赴约了。老同学好几年不见,总是很亲密,也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聊了很长时间,聊得正高兴电话响了,一看是贺臻的,才想起忘记和他说出来吃饭的事情,忙接了起来,听他说:“刚才打电话去你家,电话被你妈妈接了。”
她一看表,明明是他们出去散步的时候,后来一想,不对,后天要出门了,这几天肯定是在家收拾行李。她心里慌了一下,很快又冷静下来:“哦,那你说了什么?”
“你妈妈和你的声音很像,我一开始没听出来,喊了声‘郁宁’,她说你不在,我就挂了。”
“他们要出远门,今天没去散步,我忘记了,没和你说一声。”郁宁想一想又笑,“没关系,你又没说什么。”
说完又补上一句:“哎,知道就知道了呗……早晚要知道的。我在和老同学吃饭,等一下给你打过去。”
贺臻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起了个轻快的语调:“好。早知道是你妈妈接电话,表现可以再好一点。”
郁宁噗一声笑了:“下次听仔细点,算你运气好,没说什么胡话。”
挂掉电话后老同学立刻追问:“男朋友啊?笑得真甜蜜。”
郁宁点头:“嗯。”
“哟?这次跟你回来了没有,快带出来我看看。”
“当然没有。家里还不知道呢。刚才他打电话到我家去,我妈接到了。”
“这下暴露了。”
“不会吧,都说了没说几句话。”
“我男朋友第一次到我家的时候,还是一群人一起的呢,我爸就是一下子看见他了,别人都不问,就问是不是他……反正不要低估老人家……”
接下来的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男朋友”身上,郁宁到家时差点就过了门禁,开了门,爸妈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如常:妈妈在客厅看夜间剧场,继父不耐烦每天追片进度,在卧室里对着另一台电视看别的片子的碟片。
听见门声妈妈从电视上收回目光,手里正在织的毛衣也停下了:“聊了这么久?给你留了百合绿豆汤,要喝在冰箱,自己拿。”
不管长到多少岁,在外面又是怎么个玩法,回了家,在父母眼里,她依然还是个学生妹,进了大学门禁也不过放宽到九点。闻言郁宁放下包,笑笑:“好久没见面了嘛。晚饭吃得不少,明天我当早饭吃。”
她坐到妈妈身边陪她看电视,之前没追过,这一下也看不出剧情,权当尽孝。她的妈妈是一个不太能闲下来的女人,还没入秋,已经开始为家里人准备添置新的毛衣。她看着电视,偶尔抽空低头看两眼针,过了很久才来了一句:“哦,你出去的时候有人打电话到家里了。”
来了。虽然已经知道这事,妈妈提起来的一刻,郁宁心里还是一个咯噔。她若无其事地说:“嗯,后来他打我手机,找到我了。”
“都把家里的电话给别人了,男朋友?”
这个直线球反抽回来,郁宁只能招架:“啊……是。”
像是被她的坦白震了一下,妈妈短暂地沉默了一刻:“你都有工作了,是可以谈朋友了……就是这么大的事情,也没听你和家里提过。现在人在哪里?跟你回来没有?”
“没有没有……”郁宁一点儿也不习惯和妈妈说这些事情,脸上烫得厉害,语速也不知不觉变快了,“又没在一起多久,他还在那边……”
可问题还在一个个抛过来:“怎么认识的?大学同学?”
“不是,是寒假时候打工认得的。现在也算是同行了。”
“你去做那个什么设计师,就是因为他?”
陡然尖锐起来的声调让郁宁心中一凛。她看见妈妈的神色已经严肃起来,心里后悔多说了最后一句,搞得现在覆水难收,只能拿出十二分的警惕小心翼翼地说:“没……不是他。”
“那总归也是有关系的。不然你说你怎么好好的,去找舞台设计这样听都听没听过的工作。”
这几天来郁宁一直在想法设法地和父母解释工作的性质,听到这样的话,她咬了咬下唇,不说话,低头以沉默抗拒。
毕竟是母女连心,郁妈妈看见郁宁这个样子,知道这个话题是进行不下去的了,叹了一口气,按着太阳穴又说:“……好了,这些都不说,这个人叫什么,年纪多大,人品正派不正派?对你怎么样?家里又是做什么的?”
郁宁只能把之前和老同学说过一次的又故调重弹,就是老同学没问她最后一个问题,她一不知道二来也不怎么在乎,就想略过不答,没想到又被盯着问了,她只得说:“我不知道,没问过。”
“这个也不问,怎么能和人家长久?还有,二十五岁也不小了,之前有没有女朋友都不问了,有些人结婚早,不要是结过婚的。”
郁宁一下子觉得是简直是在听天方夜谭,更要命的是妈妈看起来还很认真,她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妈,这个年纪结什么婚啊!”
“你问过没有!就想当然!你看你知道人家多少,就稀里糊涂被迷得晕头转向的,一问这个不知道,那个不知道。你说你知道什么!”
“女儿这么大了,她又不是不能给自己拿主意的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问,让她好好说。”在里间听到外间动静的继父不知几时到了客厅,暂时打断了母女间逐渐僵硬的气氛。他说完这句,又对郁宁说,“你妈也是关心你,怕你吃亏。你一个人在外头,有些事情要多长个心眼,啊?”
郁宁的妈妈听了这话,皱起眉来顺着往下说:“你以为我问东问西问的是什么?交男朋友这种事,谨慎点有什么坏处?多知道点再答应有什么不对?有些人甜言蜜语说得好好的,把你骗到手,最后又一走了事。你一个女孩子,耗得过男人?”
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又或是从母亲嘴里说出才分外刺耳。郁宁也不晓得怎么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顶了一句:“你自己还不是二十岁出头认识我爸没几天两个人在一起了,要不是小姨婆给你偷户口本,婚都结不了不是吗。”
“阿宁!怎么和妈妈说话的!”
妈妈还没说话,倒是继父先喝住了她,声调之厉,还是生平第一次听见。郁宁看着她霎时间刷白的脸色,自己也觉得委屈,不知道好好的怎么就说到这份上。她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不再说话,也不去看妈妈,沉寂了半天,妈妈才哆哆嗦嗦地说:“……你工作的事我就没管到你,找男人还能管得住吗?好,你胆子大,不怕天不怕地,将来也不要怕后悔。”
这下郁宁索性掉头就往自己房间走,关上门的前一秒她听见外头响起的抽泣声,她一阵心烦意乱,整个人往床上一扑,再扯过枕头盖住头脸,借此阻断住那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和继父的劝慰,砰砰的心跳声渐渐成为此时的主导音,没多久,她睡着了。
睡到半夜是被闷醒的。往脖子上一摸,一手的汗,头也痛喉咙也干,郁宁坐起来换了衣服还是很不舒服,往门缝外看只有漆黑的一片,知道父母也睡了,轻手轻脚摸到浴室冲了个冷水澡,一下子睡意全消,回到卧室再也睡不着了。
妈妈的那番话又开始在脑海中回荡,并不因为现在更心平气和就不那么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