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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微微点头,与管事继续走动。晚晴站在原地,很久没动。萧如月晃了晃她的手臂,晚晴低头一笑,眼底到底还泛了些许的水汽:“来,囡囡,姑姑抱。”
回到小院,晚晴已敛住情绪,把礼盒整理好,挨门挨户送了礼物,和几个丫环仆妇说了几句话,一恍眼,已是傍晚。晚晴和小孩在犁花小院吃了晚饭,在花园散步少顷,踩着微淡的月色,在宁静中走回小院。
推开小院的门,有个身材魁梧的黑影背对院门,站在屋槛处,手上拿着一个鱼状的抱枕。听到嘎吱声,这人回过头,尽管夜色渐沉,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就凭那样强烈的存在感,足以让人认出他的身份:稍早才碰过头的李先生。
晚晴怔住,萧如月眼睛也不由得瞪大:老天爷,你不要这么狠!
“呵,晴儿这院子收拾得不错,先生都看贪了风景。”李先生把小孩的玩偶放在一处,从门里走出来,闲嗅满园桂花的清香。
“先、先生。”晚晴终于说出话,她又手脚无措,心跳过激,还有眼中那微微升起的星光。
“不请先生坐坐?”
晚晴立即放下小孩,忙前忙后在院子里给李先生张罗出小桌小凳。
院中葡萄藤下,墙角万寿菊迎风送香,李先生坐下饮酒,对陪侍的晚晴吟起诗,说什么偷得浮生半日闲,这种悠然的感觉只在这儿才寻得,又说晚晴这个名字取自他最喜的书画大家黄豫州的诗句‘最是春深多晚晴’等等乱七八糟的话。
“晴儿明白先生的意思。”月色下,晚晴脸色熏蓝熏蓝的,虽是悲苦,却更多的是在痛苦中幸福。
萧如月不明白,她急得直跳脚,脑子里转着找谁来救场。
李先生一勾手便把正在倒酒的晚晴搂进怀里,抚着她的脸,在朦胧的月光下,他的专注让人生出含情脉脉的错觉,他说先前冷落不是不喜欢,而是:“先生记着对大楼兄的承诺,实不忍坏晴儿的平静日子。”
“晴、晴儿愿意侍奉先生。”
她就知道,萧如月大恨,在这个情场老手面前,小白兔一样的晚晴怎么可能是对手,就这么两三句狗屁不通的破诗就把美人的魂给勾走了,还让她忘了现实,真他X。。。
“姑姑,囡囡不要睡侧间。”萧如月从角落里喊出声,既然晚晴有保命符在身,那么,就干脆利落地斩断这冤孽的情丝吧!
晚晴僵住,李先生松开手,慢条斯理地继续喝酒。晚晴对李先生说她去去就来,她把小孩抱到信芳园外:“囡囡,告诉四少爷,先生来了,好不好?”
“姑姑不喜欢四少爷吗?那姑姑为什么还要服侍李先生一起睡觉呢?”萧如月连声问道,她几乎都能预见到无望的未来。等等,和晚晴住在一起的小孩却要睡侧间,这个问题院子里那位难道猜不出原因?
萧如月的心沉下去。原来是既要保儿子,又要得美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晚晴神情凄楚而矛盾,在一女不侍二夫的年代,特别还是父子这样禁忌的服侍对象时,晚晴此刻无疑是痛苦的。
“囡囡,姑姑只喜欢李先生,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晚晴异常坚决地说道,“只要李先生还会想到姑姑,姑姑就会一直喜欢下去。”
萧如月很想吼一句:别傻了。可是,又怎么能够?
“囡囡可不可以帮姑姑赶走讨厌的四少爷呢?”
萧如月沉默,晚晴轻推了小孩一把,满眼的拜托、满心的爱恋,让这个侍女不顾一切要飞蛾扑火。萧如月捏拳,她向晚晴点了下头,快步跑过杨柳湖畔,紫煌院的小厮们没拦这个受四少爷提携的小孩,是以,萧如月很快找到李明武,向他传达晚晴的话。
“知道了,”李明武粗放的面孔神色很阴沉,“你就在这儿睡下吧。”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萧如月咬咬唇,撇了头跑走,她一定要阻止那没人在意的盲目爱情之花。她喘着粗气,跑到犁花小院,要求见简三太太。守门人只回了一句,太太打牌去了。
假话!李先生在简文公府的时候,简三太太从来都不会到外面去。她看着二楼的烛火,不死心地一遍遍叫“太太”,不一会儿,楼上灯灭。唐诗披了外裳,由两个丫环扶着,从院子里走出来:“吵死了,还让不让人休息?”
“扰了唐姑姑,小的这就把人赶走。”
“这不是晚晴那个宝贝娃娃么?”唐诗恶意地咧嘴一笑,手一挥,“给我打出去。”立即有两个仆妇挥动手里的棍杖向小孩打去。
萧如月瞪着这个女人,约莫她的眼神让对方害怕,唐诗不顾小产还在调养的身子,挥出手要亲自教训小孩。
015.独向黄昏
后头伸来一只男掌,李明武神情狠冽,像杀人一般狰狞得可怕,他捏住唐诗的手,捏得咯咯地响,好像要把那细骨捏碎一般重。
“四、四少爷。”唐诗痛得满头汗水,她不由自主地跪下去,“这儿是信芳园。”
李明武看了一眼附近的仆妇,恨恨地把唐诗的手甩出去,他一言不发,拽了小孩离开。他把小孩背在肩头,攀章华楼的外沿,噌噌爬到顶层阳台处,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萧如月愕然发现,从这儿望去,信芳园呈扇形分布的各家小院一览无遗。
若有望远镜,怕是里面的女子
换衣洗漱都看得清清楚楚。简文公府后院的设计太变态了!
李明武问道:“晚晚不愿意,是不是?”
萧如月不语,双手撑着沿角,默默地看着那间喑暗的小屋,飞蛾,谁能说扑火的飞蛾在燃烧的那一刻不是幸福?只是那样结局,让在意的人如何承受得起。
“阿武。”李明章和李明文也爬上楼来,他们把李明武拖进背角处,“你疯了,坐在那儿看。”
李明武执拗地撇过头不说话。李明宪从后面慢吞吞地爬上来,他微微扫了一眼,转向李明武说道:“当时你要敢冲进去,我说你有种;现在,算什么?”说完,他打开阳台上的门,迈着骄傲帅气的步子,下楼。
“我没用,他妈的,我不敢。”李明武啪啪重打自己嘴巴子,打得口鼻喷血,李明章和李明文拍拍他的肩,一言不发下楼。
在李明武的自我惩罚声中,萧如月放下包袱,打了两个哈欠,蜷缩在少年旁睡下。
醒来的时候,李明武正抱着她下楼。出口在大教室后门处,当他们同时出现的时候,少男少女们震惊,晚晴提着食盒站在窗口,忧色重重。
萧如月推开李明武,走到老位置,晚晴把早餐递进去,萧如月木着脸接过,晚晴看了她一眼,垂头小快步离开。
“明武哥哥,你的脸,谁打的?”苏贞秀大惊小怪,李明武懒得和她说话,推开她,霸占墙角一张桌子,趴上去补眠。
萧如月把食盒提到李明武处,单拿了两块糕,李明武什么心情,她没兴趣猜度。她返回座位,专心看笔记慢慢啃:努力,争取早日离开这里。
如果,晚晴愿意,她们可以一起走。
傍晚,晚晴提食盒等着教室外,她的旁边有个眼生的丫环,去年腊八日见过一面。晚晴问小孩:“囡囡,今天跟魏姑姑睡一晚好不好?”
萧如月点头,她跟着魏丫环到通铺,四五个低等丫头挤一间屋,杂物推了很多,昏暗闭塞,房间里还有低廉的头油味充斥。魏丫环手中的食盒,很快就给那些丫环瓜分,她们扔给小孩一个煮地瓜头,便自顾自地做事。
孟九白那烂人还是有用的,至少他提供源源不断的金钱没让自己吃苦;秦嬷嬷那势利眼也过得去,安排的晚晴那么地有爱心。萧如月啃完地瓜头,说她要出去散步消食。魏丫环要等水洗澡,哪里愿顾孩子,挥挥手便让小孩自己出去玩。
萧如月迈动小腿跑到章华楼处,她搓搓小手,试着去攀,骨碌碌摔了几跤。萧如月再试,身后传来大笑声,李明文道:“阿武,看那小不点。”
李明武扶起小孩,就和昨天一样,带她上楼顶。
“你肚子里装着什么?”李明武揉着肩,问道。
萧如月从衣裙里拿出他那本金链笔记本,一声不吭,坐到角落,对着模糊的月色背单词。李明武好奇了一下,他坐到小孩旁边,说她念错了。他道:“要不要本少爷教你?叫声哥哥来听听。”
李明章、李明文见李明武没有犯忌,也自行离去。
“囡囡要学波斯话。”萧如月说道,李明武挠挠头,做了个决定:“明天带给你。快叫。”
萧如月抿嘴不说话,李明武噎住,让小孩在屋顶等着不要动。他飞跑下楼,很快,又拿来一本新笔记和一盏煤油灯。萧如月没有照约定叫人哥哥还要耍小孩脾气硬抢,李明武恼得瞪大眼睛。
最后,演变成死硬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