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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如愿以偿,那么她将死而无憾。
否则,她死不瞑目,并将怀着对她的命运的痛切诅咒而死。
她从他的目光里发现了一种别样的,在他们还是兄妹时,他看她的目光里从不曾有过的成分。
她认为那是一个男人看一个亲爱的小女子时的目光。
乔乔走到乔祺跟前,在他又要将一只手伸入兜里之前,她抢先将自己的一只手伸入他兜里,替他掏出了打火机。
他说:“陪我在这儿吸完这一支烟,行不?”
如果现在他还是她的“大哥哥”,同样的意思,从他口中说出的肯定是另一种话。话中肯定有“乔乔”或“小妹”二字;也不会说“陪我”,而肯定会说“陪哥”。
“哥你这是怎么了嘛!人家口口声声叫你哥,你凭什么不叫人家小妹啊?如果我惹你不高兴了,你倒是说出来嘛!你三天前还不是这么冷淡地对待我的!……”
乔乔生气了,双手成拳,在他胸膛上一通捶打。
乔祺一言不发,忽然伸出一支手臂,将乔乔搂在了怀里,搂得很紧,很紧。
乔乔顿时一声不响,小鸟依人。
“你不住在原先的城市里了,你也不住在咱们的坡底村了,你换手机了,你一封信都不给我回!你成心让我没法儿和你再联系!你想彻底把我忘了!你知道我不是你亲妹妹了,你就该把我忘了吗?我长大了不再是小乔乔了,你就该把我忘了吗?我有了一个姨妈,你就该把我忘了吗?!……”
三天前,乔乔恨恨地声讨过他。
他被声讨得理屈词穷,内心却叫屈不止。
是乔乔的姨妈,当初要求他远离乔乔的人生的。后来那要求变成了一种责令。
她曾说:“乔祺,乔乔的另一种人生已经重新开始了。你不适合再充当她的什么大哥哥了。该结束的关系就得尽早结束,你对她的付出,我会用使你满意的方式偿还你的。”
他问:“什么方式?”
她说:“还能什么方式呢?你明知故问嘛!有没有乔乔这样一个比你小十五岁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对你究竟有什么要紧的呢?但是如果你获得到了几十万美元的补偿,那么你后半生的幸福不是全有保障了吗?”
乔乔的那一位姨妈,是她惟一的姨妈。也就是她母亲当年那一位在县剧团唱黄梅戏的姐姐。她跟随一名唱黄梅戏的男演员去了美国。不久二人在美国分道扬镳,各奔东西。后来她嫁给了一位从台湾过去的老华侨。再后来她的老丈夫去世,她继承遗产成了一位特别富有的孀妇。
六十九
十年前,正是她亲自回到中国,成功地一举便寻找到了乔乔。
她出示了乔乔母亲的一封遗书,用指血写的,托付她这位当姐姐的,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有条件有能力了,一定要替她将女儿从高家再夺回来,并收为自己的养女。
当姐姐和姨妈的已经成了富孀的女人,万万没有料到,自己面对的并非是高家人,而是一个户口仍在农村的,说农民已不是农民,说音乐家又名不正言不顺的高大男人。
这男人高大却一点儿都不威猛。
非但一点儿都不威猛,反而还给她特别通情达理也特别容易对付的印象。
那么高大的个男人,当时搂抱着乔乔哭得泪人儿似的。
由于他不争,法院在验明一应证据后,将乔乔判给了非争到她不可的华侨富孀。
刚上高二才十七岁的乔乔,面对自己人生的重大抉择以及亡母的血书,哪里还能有什么个人主张可言呢?当法锤敲下,她才明白自己在晕头转向之际,已糊里糊涂地表达了一种对大哥哥乔祺不利的态度。她那种表态不是因为觉得富孀姨妈才算是真正的亲人,而是因为对方代表着她的亡母的遗愿。若作出相反的决定,对她实在是太难的一件事了。但若让她从此便与“大哥哥”乔祺离别,则对她不但是太难的一件事而且分明是太冷酷的一件事……
结果她也哭得泪人儿似的。
法官见状,颇为同情地说:“乔乔,如果你真的后悔了,我们是可以重审重判的。”
乔乔就哭着说:“法官,求求你重判吧!……”
一听此言,富孀姨妈也掏出手绢,将一张整容过的脸一捂,呜呜哭了起来。
她哭她那可怜的妹妹。当然,她并没有哭诉出妹妹的死因,只不过口口声声哭道:“可怜的妹妹呀,你不应该呀!你撒手一去倒是省了心了,可你这个女儿不领我这个姨妈的情,我费尽周折找到她,图的什么呢?……”
乔乔一听此言,不由得扭过头去,泪眼相望。而乔祺,也就只能强忍心中的万般不舍,将乔乔向她姨妈那儿一推再推。
于是乔乔又身不由己地扑入姨妈怀中,与之抱头痛哭。那时刻,在她,姨妈仿佛便是生母了。悲怆之状,不必形容。
连那位法官,也从旁看得颇为动容。
乔祺呢,则拭尽泪水,连连向法官摇头摆手,那意思是不要重审重判了。
……
当日,乔乔仍随乔祺回到家中。
她一进家门,就扑倒炕上。身子一贴炕,就两天两夜没起来过。
她病了,比乔守义死后那一次病得还重。那一次是有发烧的病症的。这一次什么病症也没有。这一次生病的是她的心,或可称之曰“心灵中风,心窍梗阻”综合症。一点儿东西都不吃,连口水也不喝。
乔祺急得像是一只迷失了回巢路线的蚂蚁。
虽然乔乔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新接盖出来的屋子,但是她还没养成一回到家里先进自己屋子的习惯。她总是先进以前熟悉了的老屋,有时得乔祺三番五次地撵她,才留恋不舍怏怏而去。就像小猫小狗还不习惯于有了一个新窝,尽管在主人看来那新窝比老窝舒适得多。
两个白天,乔祺一会儿屋里,一会儿院子里。在屋里则守坐乔乔一旁,反复相劝。在院子里则长吁短叹,或大口吸烟。
“乔乔,好小妹,你要听哥哥的话。她不是别人,是你亲姨妈呀!她代表的可是你母亲生前的意愿啊!美国有什么不好呢?现在许多人做梦都想去美国呀!……”
七十
横劝竖劝,总之是如此这般的一些话。
他一这么劝,乔乔就闭上了双眼。
或者,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仰视着他,低声说:“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可是……”
乔祺这一只迷惘之极的大蚂蚁,想要寻找到的并不是回归巢中的路线,而是一条能直达小妹妹乔乔内心里的路线。如果真有,他宁愿变成一只蚂蚁,甚至变成一只比蚂蚁更小的小虫子,沿着那样的一条路线直达乔乔内心,看看她的心哪儿出了问题,立竿见影地将那个问题解决了。倘能,纵然是变成一个只有在显微镜下才能看到的微生物,纵然一旦变成了就再也无法恢复为人,他也在所不惜。
“哥,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乔乔口中一出此言,乔祺的眼泪便刷刷而下,心都难过得快要破碎了。
“可是……”
“可是乔乔觉得,她的大哥哥是不想要她了……”
“不!不对!……”
“那……你为什么不在法庭上争我呢?你几乎一句都没争……”
乔乔将责任全都推到了他身上。
“可是对方是你亲姨妈呀!”
“那你呢?对于我,难道一位我十七岁了才见着的大姨妈,会比你是更亲的亲人吗?”
“可是法庭是根据你最后的表态……”
“你该争不据理力争,是我亲姨妈的女人非争到我不可,哥我不那么表态,又怎么表态呢?
“我不清楚你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呀!再说我自己当时心里乱成了一团,完全没有了主意……”
“小妹,这么个结果,你也不能全怪哥哥呀!……”
“法官说可以重审重判的时候,我看见你对法官摆手和摇头了……”
“小妹,我是为你将来的人生着想。我……我一个没有稳定职业的人,能和你富有的姨妈相比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绕不过弯子来呢?……”
“哥,你不会是为了我姨妈说的一笔补偿吧?……”
显然,乔乔对他还心存猜疑。
再怎么劝呢?
没法劝下去了。
乔祺就只有走到院子里伤心哭泣去了。不敢大声哭,怕被乔乔听到。
如此对话,反复多次。
“哥,哥!……”
只要乔祺在院子里待的时间长了点儿,乔乔就会在屋里叫他。她一叫他,他就赶紧抹去泪进了屋。
“哥,坐我身边……”
于是乔祺坐到了她身边。
“离我近点儿……”
于是乔祺坐得离她更近。
“哥你哭了?”
乔乔的目光那时特别温情,语调也是。
“嗯。”
“大哥哥”不想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