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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我便是当初那一对儿双生子之一么,”她并不是疑问的口吻,反倒很是笃定,想来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细长的手指在膝盖楠木药箱上轻轻点着,缓缓道:“我记得你告诉过我,皇上怀疑过是樊贵妃谋害了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良妃娘娘,是也不是?”
安侬心中一跳,立即在伏地跪了下去,急道:“奴婢是无心之言,并不敢挑拨帝姬和贵妃娘娘的关系!”
和龄蹙着眉头,也不叫她起,只道:“你这样就不对了,咱们相处过,我发烧时你照顾过我,我这人恩怨分明,你是个好的,我便念着你的恩情。现下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既然将别人支出去了单留你一个在里头,可见只信任你一个,安侬,你莫非没瞧不出来么?”
安侬心神不定,妄谈皇室秘辛是死罪,那时候的和龄同现下的和龄毕竟不同了。
她再三衡量,心中了然和龄的意思,最终直起身回道:“奴婢知道的也不详尽,无非是宫中老人们那里听来的细碎话头子,我又拼凑出个故事来。但皇后娘娘那时候却是真的大闹到皇上跟前去了,言之凿凿当年是樊贵妃娘娘暗害了良妃娘娘,奴婢想着,这件事没准儿就是真的… …”
和龄垂下眼睑,是了,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端看樊贵妃在得知自己就是淳则后的样子,一点热乎劲儿都不见,这哪里是一个亲姨妈该有的态度?
再有就是哥哥了。
和龄烦恼地抓了抓额头,双生子双生子,这说的是她和哥哥没错了。她知道自己是失忆了才流落在外,而哥哥却是处心积虑混在东厂里,他的那个不能开口的仇人,难道真是她?
和龄心里有了答案,但也不敢仅凭自己的揣测妄断,终究一切都要等见到哥哥之后才能弄清楚。这一回她必须刨根问底,那么大的仇恨包袱不能叫哥哥一个人担负。
她过去不知道是一回事,现在知道了就坐不住了。心想着昨晚泊熹的话还说完,他应该是知道些内情的,一时见不到哥哥的话就只能问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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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龄见到萧皇后的时候她正应付完来请安的宫妃们,皇后面色红润,一瞧就是心情好。
看见和龄也透出几许欢喜,拉着她的手同她说了些新安排的住处事宜,又叫和龄去看看她父皇,“… …父女俩多年不见,感情不及别个皇子帝姬深厚也是人之常情,等处着处着时日久了就不会生疏了。”
和龄道是,耳畔的坠子轻轻摇晃,折出一道儿白亮的光晕投射在她面颊上,皇后看着这张年轻娇嫩得好似花蕊一般的面容,不期然琢磨起了她的婚事。
淳则帝姬年纪轻,一旦利用的好,笼络住了,就会成为自己的助力。
人一旦有了算计,眼睛里的光彩就不真实起来,和龄看出了皇后的出神,不免虚与委蛇一阵说了会儿话,后才告退而出。
仿佛一下子换了身份后要动脑筋的事情也变得多了起来,她不是不爱动脑子,她是怕自己脑子不好使,很多事情都想岔了。
也没什么事可做,转头带着安侬出了坤宁宫,两个人往养心殿而去。
也不知什么缘故,她现在走在长街上就很能体会当时觉着这宫殿熟悉的错觉了,因为她确实曾在这里生活过,和哥哥母妃一起。
梦里不止一次出现的红墙黄瓦,可不就是说这座宫廷么?她怎么那么不开窍,竟是到这时才彻底了悟,那雨中撑着油纸伞的宫装丽人不是别人,定是母亲无疑了。
想到这儿和龄有点儿怅然,沿途一路走一路向她行礼的那些宫人也没有为她带来想象中人上人的优越感,情绪反倒益发低落。
有道是冤家路窄,过去和龄不认同,现在深以为然。
她正悲春伤秋呢,心想自己难得有这么安静文雅的时候,居然还要被打扰。
仪嘉帝姬从拐角绕出来,见到和龄,眉头立马就皱了皱,抬手一指想叫贱婢跪下,嘴巴张了张,这话却出不了口。
风水轮流转也没有这么个转法儿的,一个下贱的宫婢竟也摇身一变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了,她如何能甘心?更别提她得知了父皇因她是淳则帝姬,竟连这贱婢撞了窦贵人的孩子都不管了,真是笑话,她何德何能受父皇这般的爱宠?
仪嘉帝姬素来有唯我独尊的气焰,阖宫里不止一个帝姬,她却向来是得皇帝独一份儿的恩宠。
现下平白多出个淳则帝姬,这不是摆明了要和她唱对台戏么,便呛声道:“哟,这不是害得窦贵人没了孩子的罪魁祸首么,我要是你,这会子必定门儿也不敢出,夹着尾巴在屋里抄经好减轻自己的罪过,却怎么会转天儿就大摇大摆在外头晃悠,实在叫人费解啊。”
和龄心情正不好,听见仪嘉这么说更不是滋味。
她也知道自己昨晚才出了风头,不宜在宫里太惹人注目,可就是不爱吃亏,吃亏是福这话是说给傻子听的。
才要开口,仪嘉却骤然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一拍手掌向她自己身后的宫人们道:“瞧我这嘴,方才是叫淳则妹妹回屋里抄经么?呵,她大字也不识得一个,如何抄经?竟以为我是成心讽刺她呢,可是我的罪过了!”
仪嘉帝姬身后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连附和都附和得小心翼翼。
她哼了声,扬了扬下巴,脸颊上却猛地一重,下一瞬就火辣辣痛起来———!
和龄的手顿在空中还没收回去,她磨了磨后槽牙,丝毫不惧地迎上仪嘉帝姬瞪起来的眼睛。
“这一下,是还你陷害我撞到窦贵人。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有句话你说对了,确实该夹着尾巴抄经赎罪,只是这人不是我,该是你。”
仪嘉不耐玩听她说这些,她早就急红了眼睛,扬手就要反打回去,和龄如何的机敏,另一手跟着就抓住了,反手在她另一侧又是一个嘴巴子,扇得她自己都手麻,拧眉看着仪嘉道:“这一下,是警告你日后看见我就绕道儿,别再自己撞上来。”
受了那么多气,现如今是一样的身份,难道还有吃亏的道理,以为她是白莲花儿么。她确实不及她奴仆成群地长大,她是野生的仙人球,带刺儿的,谁碰她都别想全身而退。
仪嘉帝姬捂着脸惊得说不出话来,她长大这么大从没挨过打,就连父皇母妃都不舍得给一句重话,眼下竟然叫这野丫头片子教训了?!这世上居然有比她还横的人,简直奇耻大辱。
“你等着!”
仪嘉帝姬拂袖而去,心里其实有一丝惧怕,怕和龄再打她,忙脚下匆匆去了。
她后边的宫人们都看傻了,曾经被和龄踹过屁股的大珠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觉着当时屁股上挨那一下真不算什么。
那一行小跑着追仪嘉帝姬去了,和龄见无人,适才强撑着的气势顿时枯了半截,安侬反应过来,直接竖起了大拇指,“您现在在奴婢心里是这个!”
“我打落生下来一直就是这个,”和龄抿了抿唇,把安侬的大拇指按了下去,抚抚心口,却道:“依着你说,仪嘉帝姬还会来找我麻烦么?”
安侬道:“这可不好说,仪嘉帝姬在宫里跋扈惯了,只有她打人从没人打她的,您是头一个,所以您是这个。”
她的大拇指忍不住又想往上翘。心里并不为和龄担心,毕竟皇上还在热乎头上,且皇后主子愿意罩着帝姬,仪嘉帝姬是秋后的蚂蚱,不出意外是蹦跶不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我不后悔。”和龄看着自己的手掌,这也是她第一次打人嘴巴子,朝掌心吹了口气,复带着安侬往养心殿行去。
彼时皇上却叫老太后召进储秀宫里去了,和龄到得宫门上时自然扑了空。她等了一会儿,将要离开之时,身着明黄色盘龙纹皇袍的纯乾帝却回来了。
皇帝面色沉沉,结了一层冰碴子似的,眉眼甚是冷厉。他身后随侍着内监和锦衣卫千户百户们,众人在皇帝的低气压下沉默前行,除了脚步声不闻半点声响。
“给皇上请安。”和龄蹲身福下去,眉目微垂,身后是飘着枫叶的树。皇帝甫一瞧见她,面上掠过一丝叫人看不透的情绪。
他不叫她起来,反倒伸手在女儿小小的脸蛋上轻抚了抚。她的眉目按着他过去预想中的轨迹生长着,像自己,更像良妃。
忽道:“朕的话,你为何听不进去。”
和龄不解地抬眸觑他,眼睛眨了眨,羽睫浓黑鲜亮,像两把小扇子,喃喃问道:“什么?”
皇帝有几许无奈,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刮,“朕是天子,亦是你的父皇,”顿了顿,仿似感到怅惘,幽幽道:“隔了这么些年,再未听阿淳唤过朕‘父皇’,莫非你心里有怨怼?”
和龄一惊,忙说没有。
皇帝露出笑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