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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会儿,见安侬还不曾回来,和龄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那块冷帕子居然稳稳地黏在了她的额头上,她转着身子打量这间新屋子也没能使巾栉掉下来,倒显得她整个人滑稽的很,像个戏里的丑角儿。
“泊熹…?”
和龄冷不丁地扯着沙哑的嗓门儿叫了一声,说完咳了咳,她这样真把隐蔽在衣柜西侧面的泊熹本人惊着了,心说莫非她看见了自己,正待出去,却见她挠了挠脖子,喏喏道:“不在啊?奇怪了,总觉得你在似的……”
泊熹闻言,麻木的表情一霎儿间春暖花开似的。他面色稍霁。晦暗的心壁仿佛裂开一道儿缝,流进汩汩的阳光,带给面容上微醺的神采。
总有些人,这辈子注定要走进你心田的。
如果她没有来,那么不是不到时候,而是当你发现时,她其实早已经存在。
*
安侬再进来的时候果然端着漆盘,漆盘上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姜茶,浅浅的褐色,正中漂着一片儿薄姜。
和龄端起来就要喝,安侬却阻止了,“还是等一会儿,别雪上加霜把你小嘴儿烫出泡来。”她站起身,把漆盘重新拿了起来不打算久留。生着病的和龄殷殷地看着她,眼神里一点儿也不见她往日的顽皮跳脱,反倒像个孩子。
安侬一时起了怜心,就解释了一句,“旁的都别想了,横竖咱们没做下杀人的勾当,相信主子会还我们清白的。你眼下吃完了这茶就躺下歇歇,兴许睡一觉病就好了也未可知。”
“嗯,你说的有道理。”和龄像个精神头正常的人一样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去忙去,我有点儿困了。”
“那我洗衣服去了,你生病了就别乱跑,”她到底是忍不住嘱咐她,“万一叫谁晓得你病了,没准儿当成是传染的病给抓起来,前段时间还闹瘟疫呢,我说的都是真的,和龄你可别左耳进右耳出!”
和龄在床上卧倒了,脸上腾着两团不正常的红晕,口齿不清地说:“我晓得了,还没老呢就老婆子似的罗里吧嗦,赶明儿别真嫁不出去了,笃清也不要你……”
安侬的脸瞬间比发烧烧得迷糊了的和龄还要红,她跺着脚羞得说不出话来,忿忿地关上门出去了。
瞧着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回来的样子。
和龄闭了闭眼睛,嘴里吭吭唧唧了一阵。
未几,她嗅到姜茶的味道,敲了敲脑门子坐起身伸手去够茶碗,碰了一下,方向歪了没拿着了,又碰了一下,发现其实是手臂太短够不到。
和龄拧起了好看的眉尖尖,没法子,她只好套上云头履拖着往前走了几步,绕到小桌子的另一边。
孰料蓦地抬头,一双骨节清晰修长的手却滑进视线里。
他在她嫣红得近乎娇娆的脸蛋上探了探,眉头攒起微弱的弧度,“病了就不要乱跑,回去坐着。”话语里分明带了不易察觉的责备口吻。
而这时候的和龄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你怎么会在这里”或“你给我走”诸如此类的表情,她像个正经的待客主人似的,落落大方道:“您来啦,随意坐坐吧,不过我眼下病了,不方便煮茶拿果子给你吃。”
说着,听话地坐回了床边沿,除了气色不大好,整个人瞧上去竟比往常对他“正常有礼貌”多了。
泊熹徐徐抬了抬下巴,狭长的眼眸子微微眯起来,“……你现下瞧着,和平日很不一样。”非但不赶他走,还特别温顺,柔柔软软的招人稀罕。
和龄的注意力却没能集中在他说什么上,她直勾勾看着他潮湿的衣服,觉得似曾相识,但是她也不管他为什么会这样,思维十分简单,拿手指头一指那边盛着姜茶的茶碗儿,下意识地颐指气使道:“你——把它拿过来,我要喝。”
这语气真叫人听不惯,泊熹倒是没跟她计较,他拿起茶碗,看着里头的茶汤,放到鼻端闻了闻,确认是安全的才递给她。
和龄伸手过来接,他却不松手。
知道这会子的和龄脑筋不清醒,泊熹起了好奇,便问道:“我问你几个问题,答得我满意了,我再给你,可好么。”
“……不好。”
她撇了撇嘴,“我傻的么,这原本就是我的茶。”话毕,她翻了翻眼睛,按住他的手腕直接把嘴巴就到茶碗边上喝了一大口。
泊熹居高临下,眼睁睁看见她粉嘟嘟的唇贴在白瓷碗上,像朵花瓣。她旁若无人地喝一口,舔舔嘴巴,他便也咽一咽喉咙,觉得,有点口渴。
不一时,和龄喝掉了大半碗,其实这姜茶滋味儿并不如何,倒是喝完她身上更“暖和”了,摇着头嚷嚷了句热,把额头上的巾栉甩掉了。
“啪嗒”,正打在泊熹腰胯间,随后缓缓地滑下去。
他弯腰拾起来,拿着放进水缸里绞了不下十来趟,这才叠成了长条儿搭在她滚烫的额头上。
和龄躺着,拉过被子只盖住自己肚脐,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我病了,就不陪你说话儿了。”言下之意,我病了不方便招待客人,您请回吧。
“哦,”他笑了笑,“那我陪你好了。”弯腰替她将被子盖住了整个身体,“别贪凉,捂着出出汗能好得快些。”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我们傲娇是一朵好男纸~
照顾妹纸责无旁贷~o(…〃…)o
第47章 雨离离
坐在屋子里能听见外面时而缠绵时而凌厉的雨声;泊熹身子骨好,便是现下浑身湿透了他也不会轻易得病;就是觉得身上不舒服罢了。
和龄这屋子里没有他能换的衣物;况且这又是她新住进的屋子,恐怕连她自己的衣物也是没有的。
泊熹将手背在身后;围着这间屋子绕了一圈儿,最后仍是站定在床前,隔着一层浅薄的,像雾一般的帐幔看着床上熟睡过去的人。
他也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只是担忧和龄的心情使然,叫他压下了潮湿的衣物沾在身上的不适感。期间撩开帐子又探过几回她的额头;泊熹并不知道和龄小时候在宫廷里的琐碎事,他所知道的不过是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的华丽而空洞的帝姬身份。
把巾栉稳稳在和龄额头上放好,他记不清自己是第几回探她的额头,天色渐渐地深了,宫门上就要落钥,到时候再出去就麻烦了。
总不能就这么待一夜的,虽然她需要人彻夜不休地照顾。
看着那张染着胭脂薄红的脸庞上微张的唇,泊熹不自禁摩挲上去,他的拇指在她婉转的唇线上游走,像一尾在清水里游弋的锦鲤,指尖顿在那天然上翘的唇角,轻轻地点了点。
罢了,事到如今和龄的身份是瞒不住的了。这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处心积虑所期盼的么?
何况她心里至少是放不下他的。泊熹的视线穿过枕上人柔顺乌黑的发丝,似乎看到了那张被她妥帖安放在另一张床上的宣纸。
除却樊贵妃闹出的意外,时机是成熟的,和龄足以引起皇后的注目了。只不过,萧氏此人优柔寡断,狠心有余心计不足,这也是她身为中宫皇后却这么多年来一直治不住樊氏的原因之一。
就好比眼下,如若不是他通过葫瓢儿将樊贵妃把坤宁宫的宫女抓走的事,萧氏只怕还蒙在鼓里,等到阖宫人都晓得坤宁宫的人被景仁宫随意盘问,她颜面尽失了,才要想起来思量对策。
和龄和安侬已经被带回坤宁宫,萧皇后却不过来看一下,反倒坐在暖阁里欣赏雨景。正是萧皇后身上诸多不如意之处,导致泊熹起初一直是将“忠心”捧在樊贵妃跟前的,自然了,那是和龄出现在他生命中之前。
床上的人动了动身子,翻身向外,泊熹看过去,她也逐渐睁开了迷蒙的眼睛,看见是泊熹,和龄怔了怔,混沌的记忆依稀告诉她泊熹的存在。
“你怎么还在呢?”
“喔,我……”
和龄没让他有机会说完,她拨开额头上的巾栉,用力地捶打自己的头,呢喃道:“头快痛死了…!好像有人拿锯子和钻子在砍我的脑袋,你快帮我瞅瞅,这会子是不是已经裂开好几道口子了?”
泊熹探身过来试图安抚和龄,她却又一把打开了他,脾气大得很,“烦死了,谁叫你来找我的,离我远些才是,越远越好,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和龄,你病了,不要闹脾气。”
泊熹从没有这般无措又无奈过,他按住她使劲捶打自己的拳头,她打得她自己额角都红了,还一点止歇的意思都没有,泊熹不由疑惑道:“怎的痛成这般,以往也是这样么?”
他自己这辈子到现如今还一次病也没生过,因此也不晓得发烧生病究竟痛成怎样才算正常。不过这也是看人的,不同的人体质不同,具体病症表现在身上的症状也会不一样。
和龄呜呜咽咽着,她现在脑子里清醒极了,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