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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你这样也挺好的,为什么非要钻牛角尖?”
何蔓刚刚已经忍耐很久了,谢宇的语气终于让她“腾”地一下火冒三丈,刚刚在门口苦等的委屈和这几天来被冷落的伤心,一股脑儿涌上头。
“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跟你分手吗?否则我这样巴巴地找什么回忆,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你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天到晚看我像看杀父仇人似的,明示暗示你都不告诉我。是,我拆散了你和你女朋友,我不对,我退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可以复合呀。我再也不吵你们了,我自己找回记忆,然后重新回公司当我的刻薄女白领还不行吗?你用得着这么对我冷嘲热讽的吗?”
何蔓的胸口剧烈起伏,电话那边谢宇一直没有出声。
两人在电话两端无语了半分钟,何蔓没耐心了,沮丧地开口道:“算了我不闹了,我再问问。打扰你了,对不起。”
“蔓。”
何蔓的手指都快碰到“挂断”键了,听筒那边隐约传来谢宇的呼唤。她连忙重新拿起手机贴在耳边。
“你想知道,那我都告诉你。”谢宇轻声说。
3。
谢宇讲的一切,与路小环并没有太大出入。何蔓安静地听着这个男人沉静缓慢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想象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
那应该是一个何蔓从没见过的谢宇。
“是我没能让你信任我。是我妒忌你。本来作为一个男人在家庭中就应该承担更多,我一样都没做到。没做到就算了,我连补救的勇气都没有,只知道逃避到酒精里面去,故意和女生表现得不清不楚来气你,只是想证明自己还有魅力、还有尊严罢了。我用这种方式来显示自己不比你差,本来是希望你能更在意我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那你和那些女生……”
“没什么。都离婚了,我也没必要说谎话骗你。真的没什么。都是故意的。”
何蔓不知道应该继续问什么。
可能真的就是这样。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日积月累解不开的矛盾、理不清的争执,到了某一个点爆发,谁都没先出手阻拦,就这样结束了。
她张张口,依然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说的话好像很多,又好像无话可说。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疑惑和追寻,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我,我去找你。”她哑声说。
“这么晚了,算了吧。”
何蔓愣了:“怎么,你不方便?”
“何蔓,你再这样就没意思了。”
他说没意思了。
“我不让你去找什么心理医生,只是不忍心再看你继续找什么离婚真相,白费工夫。之前不想说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也说不清楚。日子还是要往下过,你与其纠结这些过去,不如往前看。好好生活。”
“我不管过去了,那以后呢?”她急急地问道。
以后能重新来过吗?既然彼此都有错,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而我失忆了,也不再是那个讨厌鬼了,我们还会不会有以后?
“什么以后?”谢宇的声音格外冷漠。
何蔓笑了:“没什么。谢谢你,我知道了。”
夜雨敲打窗沿儿。何蔓一夜无眠,也没有哭。
她忽然对谢宇这个男人失望透顶。
自己心心念念的爱情,只不过是没有调整过来的时差。所有人都变了,小环也好,何琪也好,何况是谢宇。他们刚刚离婚,他就有了娇俏可爱的女朋友,面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示好和道歉,他表面温柔周到,实际上早就狠狠地推开了她。
再温柔的拒绝,成分里总归有嘲笑。
明明是两个人的错,浑蛋得不分伯仲,他把疼痛的后果全推给她一个人。
其实他早就不爱她了。
这个事实让何蔓疼得心口翻滚,却一滴眼泪也落不下来。
你有没有过灰心的感觉?像是能看到自己一颗心迅速地衰败下来,像是天不明不白地暗了下来。
铺天盖地的心灰,这时候,其实人是不会哭的。
4。
月初的时候,何蔓回到了公司。
她用最后十天把所有的备忘录都看了一遍,过往的项目匆匆浏览,现在还在做的案子则看得很细。虽然五年过去了,广告界和公关界做事情的策略、媒介传播的载体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何蔓这个一个多月前才算开始领略“新媒体”神奇力量的落伍者,自然对很多东西消化得非常吃力,但好在最基本的那些概念都没有变化。五年前,她就是一个拼命三郎,基本功扎实,头脑灵活,在“品牌再生领域”,是公司业务水平数一数二的精英,这些基础都保证了她不会输得太惨。
何况还有网络。所有不懂的东西她都可以查到。
遗憾的是,重新做回拼命三郎,她发现自己的记忆力退步得厉害。以前看一遍就能记清楚的客户资料,现在时常要返回去重看,就像做慕斯蛋糕的时候,要一遍遍地看步骤说明。
果然是老了。
彻底意识到自己失去谢宇之后,何蔓内心冷漠得惊人。她依然对超市收银员微笑、对送网购货品的快递员微笑、对餐厅服务生微笑,但是朦朦胧胧中总觉得一切都只是程序,和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
这种冷漠也让她失眠。何蔓并没有觉得太焦虑,省下来的睡眠时间刚好可以用来补习工作,放手一搏。
最让何蔓欣慰的莫过于,五年后,他们的老板还是同一个人,用不着担心认错人。至于手下的兵,不认识了也没什么太大关系,让他们自己进来自报一遍家门就好了,反正下属也不敢当面质问她为什么做这种奇怪的事情。
比如现在。
何蔓坐在老板椅上,隔着宽大的工作台看向沙发上坐着的一排六个手下。她朝他们微笑问好,有一个姑娘明显被吓到了。
也不知道以前的何总监到底有多吓人,导致对面的几位小朋友都以为自己脸上这种罕见的笑容是要炒他们鱿鱼的信号,个个吓得哆嗦。
“你们,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吧,也讲一讲现在自己负责的是哪部分工作,跟的哪个项目,感觉如何,是否有重新调整工作内容和职能的意愿。随便说说。”
众人的表情像是活见鬼了。
何蔓早有准备,温和地一笑,轻声却不容置疑地说道:“是这样,出了车祸之后,我也对人生思考了很多,不过你们肯定也没兴趣听我说这些人生感悟。客观上,我的确有了一段空闲时间全面地审视我们创意部。未来工作量会很多,我不希望大家带着负担上路。机会难得,今天不管说什么,我保证都不会影响到你们的饭碗。谁先说?”
她早就打定主意不要伪装以前的何蔓。
一切都是新的,谢宇说了,要向前看,不是吗。
何蔓听着手下的陈述,看着窗外,黯然一笑。
“安柔这个牌子,听上去像卫生巾,实际上是bra(女士文胸)。客户那边虽然说自己只是本本分分生产bra,以质量取胜,从来不去考虑什么细分市场和目标消费群体,但在我看来,即使他们自己没有意识到,其实产品已经帮他们划定了一个消费者圈子,那就是中年妇女。”
何蔓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PPT翻到了下一页,会议室里面的各部门领导聚精会神地看着投影幕布,一脸兴致盎然。
除了谢宇。他谁都不看,包括何蔓。
“安柔的品牌名称本来就比较老套,比较容易吸引40岁以上的已婚家庭主妇,我们部门同事经过市场调研后做出的历年销售情况分析报告也证明了这一点。而安柔生产的产品款式,以我这种跟年轻还勉强搭得上边的女性看来,”何蔓说到这里,会议室众人对她的自嘲回以笑声,“这些款式,真的是够老土。也许欧美市场的主妇们还会注重bra的款式,但是亚洲市场的文化背景所致,真正对bra感兴趣的、购买力强的、更新频率也更高的,其实是年轻女性。她们知道内衣要成套购买,bra和**的颜色要搭配好,这样才能取悦伴侣。”
何蔓继续讲着,报告渐入佳境。昏暗的会议室里只有站在幕布前的她神采奕奕,像是车祸从没发生过,她什么都没有忘记过,更没有从这个战场上离开过。
谢宇这时抬起头,远在会议室另一端的他抬起头,微微笑了。
报告结束,大老板意犹未尽地问道:“所以如果安柔要改名字,应该改成什么?”
何蔓原本张口就要回答,想了想却改口道:“今天只是提供一个切入点供大家讨论,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意见。找到了问题所在之后,才能有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