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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色有些不好,胸膛起伏,没能忍住,转头拿袖子挡脸,咳嗽了一下,断断续续地说:“我要给你拿几件御寒的衣服,这夜里冷……早上天气也寒,要不……我再给你添些厚实点的棉絮被。”
“你还有完没完了。躺着……”我恶狠狠地瞪他,声音却放软了,“衣袍都放在哪儿了,你别下床,我自己拿。”
他眼微弯着,笑了,正握着我的那只手微凉,指尖握住我皮肤的时候,有些痒。他说:“就在那柜子里面第三个隔间处,你随便拿几件吧……都是新的,挑你喜欢的。”
我应了一声。
打开柜门之后,我才知道他所说的,随便挑几件……是什么概念了。
一柜子,二三个隔子都放满了衣袍。素白的,青色的,淡雅或是花哨的……一件件被叠得很整齐,第三层的有些旧了,尺码也不太对,中问还夹杂了一件女人衣裳……
怎么会有女人的衣服?!
我怔了怔,手摸上去。
“一早便说要给你找见袍子,结果身子乏了就躺了大半天。”他一脸愧疚地望着我。
我手一缩,转而找其它的,漫不经心地回话,“不碍事。”
只是……
他为何会待我如此的好,这一切已然是超越了普通朋友间的关怀。我的身后传来芳华的声音,“挑好了么?”
“没。”我应了一声,手探上第二间隔子处,衣料摸上去都是崭新的,明显比第二间的尺寸大了很多,将它抖开……在我的身上比划了一下,嘿,小了。衣袍的颜色不错,就是样式……
恩,这些都是男袍,像是小少年穿的。
“压在下面的的衣袍尺寸都比较小,第一个隔间许多衣袍都是前几日新做的。”
“这都是谁的衣服啊?”
不像是芳华的,他穿明显小了,我随意比划了一件,刚刚合身。
不过,这叠成厚厚的衣袍,尺寸倒是越来越大,只是都不见穿,全是崭新的,这也奇怪。
“是徒弟的。”他低声说。
“这件衣裳也是?”我捻出来,抖了一下,很漂亮的衣裳,看着身形大概是十几来岁的姑娘穿的。闻着有淡淡的芬芳。
他恍若笑了,“没错。”
两个字就把我打发了……他似乎不太想谈及这个话题。
“还真是浪费,做了这么多袍子却又不穿。”我胡乱的披了一件,低头系那带子。
他在床上缓缓说了一句:“这都是我这些年替我那个不肖子预备的,虽然他离开了我许多年,可我仍旧每年都会为他添置一两件,这已然成了习惯。他以前总是怪我把衣袍给他买大了。如今买合身了,他却不在我身边了。”
我呆楞住了,手僵硬在那儿,系袍子的动作也停了。
“我曾经就在想,他以后长高,长大了,会是什么样。”昏黄的烛光映着他的身影,格外的柔和,他隐忍着咳嗽了数声,待在榻上,用手理了一下鬓角,神色疲惫,茫茫然地说:“真对不住,与你说这些你不爱听的。”
我趴在他榻边,笑了给他掖被褥,轻声说:“你累了,早些睡吧。”
静寂的夜,月光柔入肠。
芳华坐在榻上,月色将他的身影勾勒得十分动人。半晌他才怔怔地翻了身,见他又说了一句:“……想让他多呆在我身边,只是为何他不懂。”
许久许久后,我总是回忆起这一段。
他对我说,“其实我不是舍不得家里的银子而故意将袍子要做大了,也并非真正让他穿旧袍子,而是……想让他多呆在我身边,我时日已不多。”
他缓缓对这我一笑,一弯淡雅的笑。
眉宇突然一蹙,仿若山水画里化不开的烟雨,一抹愁凝聚在此,缀成红泪凝为痣。
第十五章【一】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人一遍一遍的叫我勺儿,语哽咽催人泪下,令人魂牵梦绕只叫人断肠。
我突然间睁开了眼,视线里模糊了一阵,然后依然是见到了熟悉的房梁与抖下来的些许灰尘。我勉强支撑身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外头阳光和煦,靠窗户的桌子上摆着两三叠袍子,干净柔软……几缕光撒在上面,月牙白的袍子上仿若镀了一层金边。
昨儿明明在芳华那处,我是什么时候被抱进来……
我揉了揉眼,发觉脑子里晕晕的,头也很疼,喉咙里涌出一股子药味,伸手捂住了脖子,砸吧砸吧嘴,口腔里有些腥……俯身差点吐了出来。
怎么回事儿,昨夜在芳华房里我没喝水也不记得有吃过药啊。
我捏着袖子摸了一把脸,发都湿了粘在脸颊上,枕头上有些潮湿,凑近闻了一闻,有些汗味.浑身也是汗涔涔的。
怪了,我这身子究竟是怎么了?
试图掀着被子下床,却没料眼前一黑,只觉得头昏目眩,脚也使不上力气。我勉强披好衣袍,闭上眼,蹙起眉手扶着床沿,刚想再试着迈一步,结果一股热流从胸里蔓延开来,直冲上脑子,一时间便呆立住了,只觉得浑身不对劲儿,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道是手从酸麻到热,知觉一点点在恢复,不由得握紧了床。
一股子白烟冒了出来,手触到的地方灼烫极了。我低头看,只见床沿上被我扶着的位置赫然印有手指痕迹,五根状似手指的缺口牢牢深陷木头里,不像是人雕刻的,因为任何高人的刀功都没这么好,而且这手印摸起来润泽极了。
我是相当地震惊哇,抬起手,怔了怔,望望那个手痕再瞅向自己的小爪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怪事儿了……
我狐疑了,朝掌心吹了一口气,提起手又往床沿上拍去。
这会儿用上了十成的力气。
预料中的惊天动地的轰塌声倒是没有,只有一记闷响和呻吟。我抱着手,直跳脚……
痛死人了。手麻麻红了一大片,那木板倒是没有一点儿事……
——||
我望着那床沿上的五指印记,再看看自己快残了的手,一脸无奈的苦闷样。
难道是我的错觉……
还以为一夜之间就练成绝世神功呢。
呸。
讨厌。
我痞子一样披着衣衫,穿起鞋子,摔门而出.兴冲冲跑出来后才发觉我压根无事可做。
这鬼地方,简直是人不见人影,鸟不见鸟影。
我颓了,手撑在膝盖上,坐在屋檐下,发一会儿呆。
满院的竹飘香……碧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却也清雅宁静……
这地方,好是好。
空气也很新鲜。
只是我被掳出宫也有些时日了,皇上该着急了吧。再者我无缘无故消失了这么久,宫里一定没少闹腾,不知道小李子会不会因此受到责罚。
芳华曾说过,这儿人烟罕至,几个月才回来一次人,捎来所需的物品且带人下山,我若是想下山,还得等山下的人上来一起带我走才成。
这么清冷的地方,他怎就呆的这么有滋有味。
我扯一根草叼在嘴里,手揣在袖子里,起身左顾方盼,纵身钻进竹林里,拨开稀疏的的竹,漫无目的地走着……
阳光从苍穹上洒了下来,我仰头转了一圈,这四周除了竹子还是竹子,所至之处偶尔传来簌簌枯叶的声音,等等……簌簌的声音?!
我头皮发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会儿只觉得脚上重量加大了,于是怔住了,也斜一眼,低头,却见一条青色的蛇压着我脚上慢悠悠地滑过,绿幽幽的身子,滑溜溜的……
我呆了,一时间只觉得股寒气直往脊梁上窜,脚僵硬着,身子却忍不住抖了几下,几乎是反射性地往后缩,腿软得没力气,而脚下的黄泥土却意外的潮湿,只觉得很滑,我没站稳往后一踉跄,翻着袍子便滚了下去……
靠,身后这坡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只觉得眼前花了一片,这个秋风扫落叶啊,翻天覆地,也不知道滚了多少圈,总之是晕极了。只觉得胸口一股热气上来了,浑身暖乎乎的,紧接着狠狠撞了什么东西,却也不觉得疼。坡上的落叶小石子滚落而至,就这么迎面扑了我一脸。我侧头呸了一口,挣扎着拿袖子梧住大半个脸,背部被一个什么东西抵住了,冰凉滑溜溜,我胆战心惊,手往后面一探,扭头一看,原来是长在半坡上的竹子……
幸好有这根竹子,不然这么往下摔,不小残也大瘫了。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我就说我不是那英年早逝的命儿……
我擦一把冷汗,扶着竹子哆哆嗦嗦地起身了,衣袍脏兮兮还有几处被划烂了,隐约露出了里面的单衣。
我揉了揉腰,顺势撑着身子扶着翠竹喘气儿,那股本聚集在胸口的热气缓缓散去……
说来也怪,我从这么高的地方滚下来,不但没骨折,身上还没一点儿酸疼,吸一口气,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