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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都不想,伸手就要把他抱在怀里。
可是晚了一步。
他似乎忽然有了力气,手臂一带,狠很将她推到了一旁。
尘土飞扬,瞬间遮住了一切视线。
“什么是永恒?”它喃喃自语,“我好像找到答案了。”
巨石砸下来的那一瞬间,时间突然停滞。
自从它藏匿在自己的眼眸中后,莫颜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它的声音,哪怕他长睡不醒,它亦不曾催他。
“年轻人… … 我找到答案了…… 我想我可以离开了。但是你现在,还要不要我离开呢?”它轻轻叹了口气,“继续不老不死,还是赌一把,赌赌这次你能不能活下来?”
它在逼他选择。
如果它离开,他将普通人。被毒蛇咬伤,被巨石掩埋,生存下去的机会渺茫。若是它不离开,他依然是神,黑眸的神,无所畏惧,不生不死。
凝滞的时间在这一刻产生了轻轻的断层,莫颜残存的意识,竟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呼喊声。
很轻,却像是薄薄的糖片,粘在心口,就再也擦洗不掉了。
他轻轻笑了一声,如释重负:“你走吧,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你确定?”
他不再说话。
它沉默了片刻,叹气说:“祝你好运吧,年轻人……这么久了,谢谢你。”
仿佛有一缕清风散开,嗤的一声,从厚实的土层中弥散了。
几乎在瞬间,那些尘封已久的感觉蓦地回来了。淌不尽的时光长流中,他头一次感受到来自肉体的痛楚。麻痹、窒息、碎裂……他强迫自己清醒,可是却连眼睛都无法睁开,直到陷人黑暗之中。
尾声
救援队赶来的时候,立刻有人看见了那个失踪近三天的女子。她跪在土堆边,用双手挖开那些碎土,指甲已经磨碎,鲜血干涸着沾在指尖和砾石上,早已成了一种狰狞的褐色。
被埋在土中的男子气息微弱,俊美的脸上死气沉沉,几乎看不到任何的生气。
医护人员将他们送上救护车,她犹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杜微言大多数时候都处在昏昏沉沉中,彻底醒来的时候房间通透明亮,这是在省会的中心医院里。
护士过来测过她的体温,听见她蠕动着干裂的唇,吃力地问:“他呢?”
一直守着她的同事踌躇了片刻,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那人是杜微言的男朋友,千里迢迢赶来找她,没有人不被感动。可那个英俊的年轻人,如今躺在重症病房里昏迷不醒,西北的医院却没有相应的抗蛇毒血清。
杜微言不管不顾地要站起来。他们只能扶着她去易子容的病房。他受的伤远远重于她。因为被碎石砸伤,头上包扎着厚重的纱布,许是缠得太紧,瘦削的脸颊看上去有些变形。
她怔怔看着他,想要伸手去触摸他的脸颊,却终究只是握住了他还在挂点滴的手,彼此的十指缓缓交扣,直到再无缝隙。
她慢慢拂过他的手背,甚至能感受到那根冰冷的针就埋在他的肌肤之下,淤青、伤痕、针孔,通通都在,没有消褪。
“你是怎么了莫颜?”她无声地问,“之前都是在骗我么?你不是不会死的么?”
他没有答话,只是静静躺着。
阳光从百叶窗里落进来,金色层层铺叠在他的眉骨上,高峻与深陷之间,阴郁浓浅不一的交错。
她茫然转过头去问护士:“他会死么?”
护士勉强笑了笑,安慰她说:“我们已经在和南边的医院联系了。血清只要在三天之内送来……会没事的,放心吧。”
“现在已经是第几天了?”她有些麻木地问。
“第……第二天。”
杜微言默不做声地转过脸,将他另一只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依然是温热的感觉,可是他的手无力地往下垂,她不得不用力托着,才没落下来。
如果是以前,他的掌心会微微的蜷起来,弯成一个恰好适合她脸颊的弧度,这样就能将她捧在手心。
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渐渐渗进了他掌心的纹路中。杜微言侧头,轻吻他的掌心,夹杂着咸热液体的味道。
她的视线有些无措地掠过这个房间,直到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病房一侧的挂钟上,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为谁特意停留。
“小杜,你还是回病房去吧。”同事好心劝了一句,“他醒来了,会有人马上通知你的……”
“不。我要在这里等着。”她固执地摇头,痛哭之后,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醒来会愿意看到我在这里。”
同事也知道原本这次考察回去,他们是打算结婚的,于是沉沉叹了口气,不再劝什么了。
十五个小时之后,终于从广州空运来救命的药物血清。
杜微言看着医生取出那管淡黄的液体,紧张得声音都发抖了:“过了三天了,医生,会有影响么?”
医生小心地将液体缓缓地推入他的体内,良久,才说:“看看吧,毒素不能清除的话,可能会有后遗症。”
这一觉绵长而深厚,让易子容在潜意识中不想醒过来,疼痛、麻痹、让他觉得昏睡不失为个逃僻的好方法。
只有手心始终是温热的,仿佛捧着一团小小的文火,舍舒服地炙烤,又似乎不屈下挠地在提醒着他什么。 他不得不逼自己睁开眼睛,尽管睁开眼睛这个动作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于是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双他很熟悉的手。
记忆中这双手指节纤长,指尖圆润。
如今却市满了交错的伤痕,十指都缠着绷带… … 他困惑地慢慢抬起着头,望向床边的人。
她紧张地盯着自己,咬着下唇,努力地在忍住不要大哭出声。
易子容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眉宇间淡淡浮动着轻松,温暖得不可思议。
片 刻后,他很突兀地开口问她,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你是谁?”
杜微言微微张大了嘴巴,连眼睛都瞪圆了。
眼泪瞬间被逼了回去,她试图说些什么,可挣扎到最后,转头望着医生:“医生,毒素留在体内,会让人失忆么?”
医生也是愕然,半晌,才说:“我来检查一下。”
她还没有回过头,身体却落在一个极暖的怀抱里,他不顾自己手上还插着针,坐起来,将她侧抱在怀里。
薄唇恰好贴着她的耳朵,仿佛要将她的耳垂含在口中。
“傻丫头,我怎么可能把你忘了?”他低低笑起来,她紧张的样子让他觉得心情大好,玩笑也是恰如其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突然失忆,那就太亏了”
杜微言僵直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任他将自己圈在身前,一颗心慢慢落回原处。
后怕、狂喜、内疚… …接踵而来,这一刻,杜微言分辨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只是紧紧抓住他的小臂,放声大哭。
病房里其他人都悄声退了出去。
只有他们。他抱着她,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耐心地抚苦她的背,直到她渐渐平复下来,呼吸声不再此起彼伏,不再交错而过。
“对不起… … 我早该答应你的。”她顿了顿,“是我不好。”
他听到这句话,眸色中浸满了笑意。
她诧异地盯着他看。
那双眼睛已不再是沉黑如墨。深棕的珑拍色,莹润流转。
杜微言忽然很想知道——
“你后悔过么?〃
“后悔?”男人幽深的目光中滑过不可思议,“我从来没觉得后悔。”
她定定望着他,又要落下泪来。
他一字一句,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就算为了这一刻,我也觉得值得。”
“什么是永恒?”
他也找到了答案。
不过如此。
爱即永恒。
哪怕它不可言说。
番外 最浪漫的事
“微言,你看看这个新闻。”小梁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感叹,“现在这个年头,小三真的太猖狂了啊。”
微言扫了一眼,又是结发夫妻抛弃糟糠,另寻新欢。
实在是审美疲劳,连评价的心思都没了。
“唉,你虽然新婚,可是你家那位,也要看紧啊。”小梁半开着玩笑,“我决定以后都要对我男朋友查岗……”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抛弃妻子呢?”杜微言十分突兀地问,“真想不通。”
“戚,还不是觉得外边的小姑娘年轻漂亮,看不惯家里的黄脸婆了呗。”
“这样啊……”杜微言点点头。
从食堂出来,杜微言的手机响起来。
她盯着号码许久,终于还是接起来,声音有些冷淡。
“怎么?”
“下班我来接你吧?”他的声音很轻松,似乎全然忘了昨晚的争执。
“不要!”她狠狠回他,“你去应酬吧,唱歌喝酒,随你的便。”
“微言……”
杜微言还不解气,低声咬牙切齿:“老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