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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子容的表情上丝毫看不出有愤怒的神色,语气也一再的放缓,却愈发的叫江律文觉得难堪。他秀长的双目轻轻一眯,不急不缓:“你既然说起来,我也记得是有不少人向我抱怨过你们赶工,连五年一次,祯柙祈福的节日都要继续工作。就在上个月吧,你记不记得后来是怎么解决的?这件事为什么没闹大?”
江律文踅眉,半晌才说:“你帮了忙?”
“也算不上帮忙。只不过大家都退一步罢了。如果要用这个开发工程来牵制你,早就可以做了。我不必等到现在。”易子容笑得极为淡泊,又漫不经心的补充,“另外,不要以为你们从外边来到红玉,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个世界上,你不懂的东西还有很多。还是谦虚一些的好。”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杜微言则轻轻拉了拉易子容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江律文的目光落在她纤巧的手指上,眼神愈发凌厉。
“开发的事是我多心了,之前言语不当,我向你道歉。可我想让你亲口告诉杜微言,之前那场阗族语的风波,到底是怎么来的。如果你觉得不方便说,我也可以让雨繁过来……”
杜微言倒没什么反应,只是用力握了握易子容的手,扬起了声音打断他:“江师兄……真的很谢谢这么关心我。你好好养身体。我们先走了。”
就连易子容的脸上都滑过了一丝怔忪,紧接着被她一拖,就出了病房。
杜微言一到走廊上,就放开了他的手,一个人走向电梯,脚步又快,转眼已经站进了空落落的电梯里,回身看着他,抿了抿唇说:“你走不走?”
他反应过来,跨进去站在她身边,低头看她一眼,又咳嗽了一声。
“你嗓子不好?感冒了?”杜微言斜睨了他一眼,带了轻微的讽刺说,“要不要去药房买药?”
“微言……”他跟在她身后,忐忑不安。
这件事一开始他是赌了一口气,想着杜微言在被质疑之后,自然会回来找他要看瓦弥景书。那么他借着这个契机,能重新改善关系也未可知。谁知到她撞了南墙,却硬是不肯回头,倒让他骑虎难下,想要婉转的重新帮她,也被拒绝了。后来再想要对她坦白,可总是难以开口。索性就借着刚才江律文的机会讲了出来,也免得犹豫不决。
可是听她的语气,是早就知道了?
#奇#“喂,你站着不动是什么意思?”杜微言回头看他一眼,有些不耐烦,“还回不回去?”
#书#她微露恼意的样子很生动,易子容觉得自己松了口气:“你早就知道了?”
“我又不是傻子。就算之前不知道,后来陈雨繁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办法帮江律文的时候也猜出来了。如果你没和她有联系,她怎么会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那……你生气了?”
杜微言站在他面前,无声的叹口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瞳仁黑亮,表情竟然有些无辜。就算之前确实心里气他的手段,此刻也烟消云散了。'。电子书:。电子书'
“对不起。”他不顾她挣扎,拉了她的手,低低的说。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显然易子容没有理解她的意思,看了她几秒之后,说:“瓦弥景书的影印本,我在今天早上就已经送去了你们单位。”
“什么!”杜微言被他惊得后退了一步,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你……你把它公开了?”
他默认。
“可是……可是这本,不是连你们族人都不能轻易见到的么?”
医院的大厅人来人往,脚步纷乱,而他安然的凝视着她,笑容仿佛一泉温水,轻柔的说:“没关系。我不在乎。”
二十七 (上)
他的表情十分诚恳,这么专心致志的看着她,似乎这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杜微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自觉的伸手抚抚自己的脸颊,轻声说:“没关系吗?”
“唔,之前是我错了。”他将自己的手覆在在她的手上,唇角微微一勾,“对不起。”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瓦弥景书》。说起来,你只是教我学了些字而已……那上面记载的究竟是是什么?你们的历史还是神话?”
易子容的表情微微有些奇怪,眉梢轻挑,大约是想起了什么,又有些怅然的一笑:“其实没什么……这样的语言,早就没人用了,不是么?”
片刻之后,那丝怅然已经不见了,他的神色已经恢复自如,牵着她的手离开医院,一边说:“明天我安排你爸爸去那里住下,然后我们回天尹吧?”
他将她送到宾馆门口,在她要下车前,易子容又喊住她:“对不起。”
浅浅的灯光下,杜微言唇角轻弯,微笑说:“你说了很多遍了。”
他固执的看着她,目光清亮:“刚才……我真的有些害怕。”
“怕什么?你做都做了。”杜微言半开着玩笑,又抚慰般的握了握他的手,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而他依然回望自己,嘴角有些倔强的抿着,目光看着她,可又好像正在望着别处。他缓缓俯身过来,又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双手将她揽在怀里。
这样的姿势,在这个布满了繁星的春日夜晚,烘烤得彼此有些热度。
“我对你说过么?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你才会答应留下来——那篇文章发出来那天,我看见你送你爸爸上车,然后一个人坐在街边吃东西。那个时侯我就后悔了,很后悔。我在想,只要你对我说话时的语气柔和一些,只要你对我抱怨几句你的工作,我就制止这一切……”
“后来车子开过你身边,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你坐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错得更离谱了。其实你连开口都不必,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只给我一个眼神就好……”
“我越是这样想,就越怕之前自己做的不对。可是也没法改正了,只能一步接着一步走下去。”
杜微言被他抱在怀里,他身上的气息淡淡的,暖暖的,落在她的颈间,像是一把小小而柔软的刷子刷过,微痒,又叫人动容。
原来就是那个早上么?
那时自己在电话里,脱口而出的软弱,又被强行的克制住,只是那阴差阳错的刹那啊。
她忽然从他怀里仰起头,慢慢的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找你么?”
易子容摇头,其实他自己猜了许多次,可唯一的解释不过就是那样,她讨厌自己,所以宁愿自己受委屈。
“我怕你再说我有目的地接近你啊……”杜微言喃喃的说,“第一次是为了《瓦弥景书》,第二次还是为了它。可我真的没这么想过……”
她的神色带了些许怔怔,似乎想起了很多事,长长的睫毛落下来:“你说,我们是谁在误会谁?”
他轻笑起来,有一丝复杂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是情感么?他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过了……他侧头去吻她的脸颊,低低的说:“是我误会你。是我不好。”
“还有,我一直很好奇……”她轻轻笑了一声,“莫颜,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喜欢江律文呢?”
易子容想了想,才带了低笑,几乎轻吻着她的耳侧说:“我不知道。我只不过讨厌有人像我一样,这么喜欢你。”
杜微言觉得自己的脸颊慢慢的热了起来,纤薄的耳廓或许已经红得透明了,她伏在他肩上微笑,然后带了几分了然说:“那么你告诉我,今天江律文说的话,他说你打算用延误工期来威胁他,是不是真的?”
春虫啾啾的鸣叫声从草坪里传来,哧溜溜的像是划在心尖的地方。
易子容有些尴尬的顿了顿:“合作之初,我是有那么想过。不过后来就没那个想法了。”
“我就知道。” 杜微言将笑意加深了,“可你刚才那么理直气壮。”
他的表情就真的有些理直气壮起来,勾了唇角:“我帮了他也是实话。我还不至于这么幼稚。”说完他自己也有些忍不住,轻轻的笑出声音来,眼角微微挑起的弧度,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放松而闲适。
“嗳,我爸爸回来了,不说了。”杜微言往外看了一眼,匆匆忙忙下车,迎着远处那个人影走去。
而他一直静静的坐在车里,黝深的黑眸不曾离开那个背影。
开车离开的时候,易子容忽然发现,原来真正的愉悦是这样的么?
什么也不用说。可是心口的那一块是暖的,过往的酸涩和不如意,刹那间就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就连……那长久的寂寞,都不再可惧了。
第二天早上,将杜如斐送到老宅后,他们起程回天尹。
杜微言并没有对父亲提起是谁送来了《瓦弥景书》,只说单位如今收到了一份原始素材,正在鉴别。杜如斐倒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