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么同孤说话可不行。”见阿宝只是不语,遂将手中折扇慢慢合上又打开,那扇子却还是上回蔻珠出事时写的,让周午裱好了,一副上好的湘妃竹骨,素白扇面除了几句诗,连印也没用,更显得极是雅致。只是定权瞧了这扇子,心里却莫名焦躁了起来,想是天气太热,直觉胸臆间都闷闷的不自在,终是清了清嗓子道:“你抬起头来说话,孤问你,你便如实答。若再有半句妄语,孤可以诛了你全族。”他这话语气甚是平淡,脸上也并无向来戾气,却是威严非常。
阿宝只觉心头狠狠一凛,回过神来,轻轻透了两口气,慢慢仰起脸道:“是。”定权一手倚了桌子,望着阿宝眼眸,一字一顿问道:“是谁叫你来的?”他从未这般正面瞧过阿宝,阿宝亦从未敢这般正面瞧过他,此时见了,竟觉得有些惊诧。他的清秀前额,一双剑眉,还有刀裁一般的鬓角,这样看过去,便仿似都是一个生人的。他的眼皮垂下来,原来还有一道漂亮的褶皱,窗外已渐斜的日光投到他的脸上,原来连那睫毛上都浮着一层金粉。原来日日相伴的人,竟也是不曾看清过他的面容的。
定权久不闻回话,方想发作,只听阿宝开口道:“殿下早已猜到了,为何还要问奴婢?”定权不想她一口便认了下来,只觉心向下一沉,冷笑了一声道:“孤就是要听你亲口说出来。”阿宝轻轻一笑,道:“是,是齐王殿下送奴婢进来的。蔻珠的那封信也是我写的,齐王说她早已背主,留不得她了。”定权虽早已疑心了许久,但此刻真的亲耳得证,不知如何,却只觉得失望已极,良久方道:“孤以为你还要抵赖,为何这次这么痛快就说了?”阿宝道:“奴婢知道这次瞒不过去了。”话锋一转,却又加了一句道:“何况殿下还要诛我全家,我父兄虽不把我当亲人,我却也没道理带累他们。”
定权从未听过此等揶揄话语,当即心内便觉怒火如炽,兀自克制了半晌方笑了出来,道:“孤到底还是小瞧了你了。看来你不光字写得好,书读得好,戏更是做得好。这下子孤倒是愈发奇怪了,你究竟是何人?”阿宝道:“奴婢不过便是个奴婢,就算写得出两笔字,读过两句诗,哪里就能够入了殿下的法眼?”定权笑道:“你不肯说,孤自然有的是办法叫你开口。只是孤还要再问一句,你苦心孤诣这许久,眼见垂成,明明可以接着装下去,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险去找许昌平?”阿宝倒是忽然想起那夜的杜鹃啼声,微一迟疑方笑道:“殿下带我去齐王府,带我去许大人家,教奴婢写字,又教人日夜护着奴婢。种种恩荫,奴婢不敢不仔细体会了殿下的苦心,顺了殿下的意思去做。殿下何等天纵英明,奴婢这点伎俩哪里瞒得过殿下。既然迟早要事发,倒不如借了这个机会一搏,若是真有裨益于殿下,得蒙殿下青眼相加亦未可知。既已经输了,或杀或剐,便凭殿下处置。”
定权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随手抓起她的下颏,捏了捏,一面冷笑道:“杀你嫌无血,剐你嫌无肉,孤不愿费那气力。只是孤本打算抓一个穿窬探耳的小贼,却不仿碰上了一个胸中有大沟壑的女萧和。齐王还真瞧得起孤,这样的人才也舍得往孤这里送,竟还叫你这双研墨捧诗的手洗了许久的粗布衣服,这等焚琴煮鹤,岂不是孤的罪过?”阿宝偏头从他手中挣了出来,一哂道:“殿下是青宫,未来天下之主,奴婢虽不过是蒲柳贱质,齐王却也不敢用滥竽来搪塞殿下的。”定权哈的大笑了一声,道:“好个三尺喙,还要竟日装成闷葫芦,真是难为你得很了。”他虽嘴上如是说,心中却仍有诸多疑惑未解,一时倒也想不出该如何处置阿宝,思忖半日,终是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阿宝侧目望着壁上日影,如春波般悠悠浮动,忽而忆起那日定权嘴角粘着一颗米粒,漫步在街市中,神情温良得便如寻常少年;他的手指修长而冰凉,搭在自己的手上,他的气息就吹在耳边,他说:“孤来教你写字。”;他抬起头来,眼睛越过了自己;轻轻唤道:“阿宝,阿宝。”;日影投在他袍摆绣的银线蟒纹上,粲得她的双眸隐隐生痛。她终是回过了神,问道:“奴婢心中也有个疑惑,求殿下告解。”定权道:“你说。”阿宝道:“那个阿宝是什么人?”定权听了这话,竟觉得五内在一瞬间俱凝做了玄冰,握扇的手好容易动了一下,也是酸软无力,只闻阿宝接着道:“齐王也是因为奴婢这名字,才肯收留了奴婢的。”定权转过身去,忽而一扬手,将那柄半开的折扇狠狠从她的耳畔直批到了颧上。力道之劲,居然连坚刚如玉的竹骨都生生折断了一根。阿宝倒伏在地上,听得耳边嗡嗡乱响,颊上只是发木,便觉得似有温热水滴蜿蜒滑落。定权望了望被鲜血污浊的扇骨和扇面,殷红血滴飞溅,却有一点渐到了那个“思”字上,便是一枚丹心,观之只觉刺骨锥心。定权嫌恶的将它甩在一旁,咬牙冷笑道:“死到临头了,还想玩什么把戏?”
阿宝拭了拭颊畔,触手方觉刻骨的疼痛,那血渍干在脸上,扯得半边脸只是发紧。她抬手望了望掌中血痕,开口问道:“不杀不剐,殿下想要奴婢怎么死?”定权却已经平静了下来,笑道:“你想像蔻珠那样,一绳子就去了,天底下却没有这般便宜的事情。”他剪了手,从她身畔跨了过去,叫人唤过了周午来,指着阿宝吩咐道:“去叫人给顾孺人收拾出一间屋子出来,离孤的寝居近些。安排仆婢日夜侍候着,务必要照顾好了。若是顾孺人短了一根头发,孤就先揭了你的皮。”
周午跑来得急,此刻望了望屋内情景,又见了定权脸色,伸手擦了一把汗,只是诺诺连声。定权却也不再理会他二人,甩手便走了。周午见他走远,呵斥两个探头探脑的侍从道:“殿下的话没有听见么?还不快去把东厢房收拾出一间来,迎接新孺人。”又慢慢蹭进了屋内,伸手扶起阿宝一支臂膊,脸上只是似笑非笑,道:“孺人快请起身吧。”
阿宝勉强支起身来,只觉得左眼下已肿得老高,连眼前物事都看不真切。那柄断扇就横在她脚下,她伸手拾了过来,慢慢展开。扇面已叫干涸血渍胶住,嗤啦一声便揭起了一片,那婉媚风流的笔迹也不是他常写的卢体,阿宝却终究是辨认出了那首诗,轻轻念道:“催送实情来。”周午咳了一声,又道:“请走吧。”只是语气早已不耐烦了。
府中的内侍手脚倒是颇快,不过一个多时辰,果然将离定权正寝不远处的东厢房收拾了一间出来,且是床榻妆台箱笼也都安排了进去。周午亲自送了阿宝过去,又派了四名侍女在身边日夜守着,又有两名内侍在门外日夜守着,疾声厉色吩咐了半晌方起身走了。一名侍女来擦阿宝脸上血渍,见阿宝只是偏让,无奈道:“孺人不肯上药,消不了肿,留下疤来可怎么了得?”阿宝这才仿似还过神来,问道:“你叫我什么?”那侍女奇道:“孺人啊。”阿宝轻轻一笑道:“我是哪门子的孺人?”那侍女道:“周总管说是殿下亲口说的,孺人没听见?”阿宝不再理她,转身倒在床上,那侍女只是不依不饶,定要帮阿宝收拾好了伤处,阿宝教她闹得无法,只得随了她去。一边里还有椅凳,盆架,烛盏,钿络等许多琐碎物件陆续搬了进来,阿宝也不愿看,只是蜷在床上假寐。那几个侍女受了严旨,就在床边站着,寸步也不肯离开。阿宝此刻却觉得疲倦极了,那摇曳的烛火,将帷幄的影子投在壁上,阴沉沉的,原来天早已黑了。这几日来,她已经想算到了太子所有可能的举动,只有这一条,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的。那个暴戾,阴骘,多疑却又言笑晏晏,温良如玉的少年,他的心到底有多深,她终究还是猜不透。
定权站在书房内,随手从阿宝房内找出的几件物事里拈起了一张纸,却都是她写的字;循序而进;从纸面上半点破陋都看不出。那日她出府用的路条并没有找到,许是早已经烧了。定权甩掉了手中纸张,又随便翻捡了一下,见并无甚特别之物,除了那只象牙小盒和那本诗帖,都是一个婢女的寻常用度。这才真叫心思缜密,滴水不漏,难怪蔻珠也把她当成了敦厚知己。定权叹了口气,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周午答道:“听说已经睡着了。”定权倒是有些诧异,问道:“她什么都没说?没说要见孤?”周午答道:“不曾,说是进了屋就躺下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