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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便又住回了东宫,且是除了睡觉,镇日都守在皇帝身边服侍汤药,偶有事情,便无论巨细皆要请示皇帝的意思。如是过了两日,初七本是先皇后的忌日,按礼太子年年要去祭拜,因为皇帝的病,上下便也不再提及此事。定权夜间回到东宫,坐了半日,忽而想起一事,对身旁内监道:“陛下圣躬仍未大安,孤这边一时都走不开,你去我府中取几件衣服过来,宫中准备的衣服不合身,我也不能总穿这个。”那内监应了一声,定权道:“我的衣物皆是一个叫阿宝的丫头收着,你只问她去要。叫她将孤的公服送来,还有常穿的几件常服,找朱色玄色的,不要青色白色的,同簪缨鞋袜等一并带过来。”特意又嘱咐了一句:“对了,还有前几日叫她收起的那只青色箱笼,里面最旧的几件中衣,让她寻件短的,孤穿着方便。”那内监一一答应出去了,在皇帝寝宫外找到陈谨,一五一十告知了。陈谨想了想,也知道太子于衣饰上素来在意,便道:“你去就是了,只是衣服送进来,先悄悄给我看了再说。”
定权在宫内服侍皇帝的事情,也一早告知了府内。此时周午并不在府中,却是去了田庄上。宫里来人便由一个执事接待,传了太子的旨意说要衣服,且是点阿宝的名字,阿宝不免便觉得有些奇怪。定权的衣物素来并不归她管,她虽寻出了公服等,却如何都找不见那所谓的“放中衣的青色箱笼。”问了几个人,也都只说不知,中衣便有,却又不是放在青色箱笼内的。如是一来,更是疑心。待取了衣物回到自己屋内整理,便一眼瞧见了太子给自己的那本青皮字帖,不由心中一动,急忙过去翻看。那字帖本是太子年少时所抄写的诗文,有前人的,亦有他自己做的,后来卢世瑜选了写的好的,定做了一部。她这几日无事时,临的也皆是这帖内诗文。按着定权说的意思,帖中所录最古早的莫过于《毛诗》,也有风雅颂各几篇,最短的一篇便是《式微》,只有两节: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阿宝拿在手中看了,细细地想了片刻,又忆及太子已是数日未返,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巨响,极力定神将衣物收拾好了,交到了那内监手中。眼看他走了,又折回自己的房中,思忖着周午不在,即便他在时,此事也无法跟他说清讲明。思想良久,终是咬了咬牙,换上了从前浣衣时穿的青布衫,开了妆匣,拿了几吊铜钱,揣在怀中,悄悄掩门去了。
那内侍将衣物交到了定权手中,定权随意翻检了两下,道:“收起来吧。”那内侍答应了捧着衣服去了。待他走远了,定权方展开了手,手中携的正是他给阿宝那只花形符袋,一面题着“风烟”二字。风烟俱净,天山共色,那不是好得很么?夜已渐渐深了,定权舒了口气,唇边慢慢浮上了一抹笑意。
鹤唳华亭 … 微君之故?
微君之故
雍风暧暧,鼓入袖中,隔开了肌肤和布衣,仿佛贴身穿的便是上好的丝绸。青砖地面激荡起的脚步声,经了花木,栏杆,回廊,深墙的反复折荡,已经变得暧昧柔和。中门的守卫见阿宝一袭粗使下人的青衫,只当她是来前庭取送衣物的使婢,粗粗盘问便放了她过去。阿宝匆匆绕过花园,猛抬首瞧见从前浣衣的院门,不由停下了脚步。晚归的杜鹃,在树顶声声嘶啼,诗中都说那声音就似“不如归去”一般,她却一向听不出来。但今夜,此刻,走到这里,那杜鹃真真切切的便是在说:“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阿宝低头,轻轻摸了摸揣在袖中的字条,在这院门口踌躇了良久,终是转头行至了府中后门。
周午派去跟随阿宝的人,见她经过层层守备,皆是畅行无阻,只是与那侍卫盘磨了片刻,那些侍卫竟都开门放了她过去,不由大是讶异。赶过去询问,那守备上下睨了他一眼,只道:“她手中拿着殿下的亲本手书,我如何不放?”
阿宝从后门出来,向前走了几步,离了府门内的灯笼,四下便是一片夜色,不由心中也有些慌张。街里只有零星数人,阿宝无奈,看了看天色,只得守在府外的石阶下,过了半晌才听见橐橐的打更声,却已经敲过亥时了。此时终见一辆卖油果的推车辘辘地过来,推车的却是一个须发俱白的老者。阿宝忙上前福了福,问道:“老人家有礼,请问这齐王府要如何去?”那老者面色狐疑,打量了阿宝一番,问道:“小娘子孤身一人,这个时辰去那里何事?”阿宝知道本朝虽无宵禁,但自己一个女子,夜晚出门难免惹人耳目,此时也不愿多说,只问道:“老人家,今日利市如何?”那老者摇首叹道:“哪有什么利市,勉强糊口罢了。”阿宝从怀中取出钱来,堆到那老者怀中道:“奴家实在事出有急,这才不顾廉耻,抛首出面,请您行个方便,送我过去吧。”见那老者只是犹疑,又求恳道:“奴家并不是作奸犯科的人,只是要去那边为我家公子讨个救命的主意,还请老丈成全。”那老者见她如此,又看了看怀中沉甸甸几吊钱,终是应道:“小娘子坐上车来,若是遇上街吏,便道你是我的女儿罢。”阿宝道了声谢,跳上车去,那老者一路推着她便向东去了。
阿宝回头望了望身后,见那老者衣衫褴褛,此刻推着自己,额上满是汗珠,心中不忍,道:“奴家下来自己走吧。”那老者笑道:“小娘子小小年纪,又是女儿家,哪里走得动路?你只管安心坐着便好,我老虽老了,力气还是有的。”阿宝听了,越发难过,却也不再说话,只是抬首望天。却是药玉色的天空,星辰灿灿,虽无霁月,却有光风,吹到脸上身上,说不出的惬意。两旁人家,窗中透出星星灯火,伴着这车上透出的油香,又是暖和又是安然,阿宝心下一动,两行眼泪便禁不住淌了下来,忙牵了袖子去擦,却已经被那老者瞧见了。那老者叹了一声道:“小娘子不必忧心太过,你家公子不会有事的。”阿宝见他心地纯厚,轻轻一笑,道:“借您老的吉言。”老者笑道:“我活了许大的岁数,没见天下有过不去的沟坎。只要为人良善,皇天都是要庇佑的。”阿宝低头道:“正是。”
那推车轧轧的走了半个多时辰,方到了齐王府门。阿宝笑道:“我只认得到此处了。上次随公子一同出门是坐轿,记得离此处还有五六里路远,有个大街市,街市上有家极大的铺面,好像唤作什么六合斋,又是靠着民巷的。”老者道:“提起六合斋,我便知晓了。”二人又接着向东,那老者问道:“小娘子是你家公子什么人?这般事情却要你去走动。”阿宝叹息道:“我家公子信得过我罢了。”那老者摸不到头脑,也不再问。一路行去,终于瞧见当日所过的街市,虽已晚了,却还有商铺亮着灯火,亦有行人车辆来往,仍旧颇是热闹。阿宝一眼瞧见巷口许大的梧桐树,下得车来,谢过了那老者,朝着那株梧桐走去,果然瞧见了当日许府的黑漆门扇。
阿宝上前叫门,许府老仆又是良久方应,见了她亦是大怪道:“小娘子深夜叩门,可是荡失路了?”阿宝朝那老仆福了一福,道:“奴家主上姓褚,特遣奴家来拜会府上大人。”老仆倒是记得日前有个姓褚的年轻公子来过,且许昌平对他颇是恭敬,忙将阿宝让进了院内,又吩咐童子去叫许昌平出来。许昌平倒是并不曾睡下,听了童子禀告,心中疑惑,遂披了外衣,走到院中,见了阿宝道:“小娘子是何人,找在下何事?”阿宝还是在定权书房中见过许昌平一面,此时知道并无寻错人,倒身拜道:“大人可是姓许?奴婢见过大人。”许昌平叫那老仆扶住阿宝道:“小娘子不必多礼。小娘子贵上何人,如何认得本官?”阿宝道:“奴婢冒死斗胆来见大人,为的是殿下的事情。”许昌平听了,心中一跳,道:“什么殿下?”阿宝知他明知故问,只得道:“是太子殿下。”许昌平微微一笑道:“下官一员末吏,哪里有福面见殿下,小娘子讲笑了,或者莫不是寻错了人。”阿宝跪下道:“许大人,前日殿下来的时候,也带着奴婢,奴婢这才识得大人府上。奴婢知道冒昧万分,可是情急之下,并无可以央告之人,还请大人休要疑心。”许昌平道:“小娘子起来吧,小娘子说的话,许某一句也听不懂,还是速速请回吧。”
阿宝见他还是疑心,从怀中取出定权那本字帖,道:“请大人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