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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冷冷洒在窗纸上,幽蓝,冰凉。
阴霾的树影压在我头顶,我怔怔看着那扇窗子,没了呼吸,没了心跳,无法思考。
周围四起的是小恶魔的尖声轻笑,它们化做藤蔓紧紧缠住我,我身体僵直,生怕稍一移动就再也无法站立。天样高的惊涛骇浪骤然凝成一壁颓垣,泰山压顶的砸下来,我碎成一地齑粉。
过了多久?只是交睫的一瞬吧,竟好似经了一个生死轮回般漫长。
一滴隔夜的雨珠从枝头滚落,穿过空寂的颓暗,冷冷滴上我的脸,瞬间冰进我的心……
眼眶干涩,喉头枯涸,我提起千斤重的腿,终于又向前迈了一步。
便是幻灭,也必须亲眼看到。
突然他的房门打开了!一朵殷红的花绽开在眼前!
她脸上挂着绝美的笑,她红衣似火,她丰姿曼妙,她的衣袂翩跹似娇花在暗夜里妖娆盛放!
她以最优美的姿态飞过来,象是从敦煌壁画上谪落的飞天……如果不是她手里那一把寒芒反了月光,映上我的眼……
泪水一下模糊了视线,我被定了身般站着,等着那一束寒光将我穿越。
是你想要的么?拿去就是!
忽然“叮”的一声,那剑光擦着我的肩膀斜斜掠过,又是几声清脆,迷离中似有火星四溅,兔起鹕落间。我只觉身子一飘,已被一人抱起纵入夜幕。我泪眼朦胧的从这个抱着我地臂弯探看出去,一抹白影从他的房间闪出。与那片红纠缠在一起。
月样的白,火样地红。在暗黑的夜里。
在晕过去之前我只来得及做一件事:一口血,弄脏了眼前人地袍襟。
我狂奔。
从一个靛青的屋顶越向另一个,无休无止无穷无尽,幕色沉沉,阴风猎猎。铅灰色的云当胸穿过,冰冷。我低头看,胸口一个触目惊心的破洞。
为什么。
我的心,不见了。
泪流满面。
梦中,似乎有只温暖地手轻轻为我擦去眼泪,小心翼翼。
是你么?
却让我的哭泣更加无法停止。
缓缓睁开眼,身下轻轻晃动,马蹄銮铃清脆,宽大却很朴素的车厢内弥漫着一点惨淡的阳光。
过了多久?天亮了吗?我这是在马车上?
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我背靠在一个温暖宽厚的怀里,鼻端萦绕的是一点非兰非麝的味道……
“你醒了?”低沉的声音。
不敢回头,我怕看到他眼里的同情。我怕他看到我眼里地泪水。
等不到我的回答,他也并不继续发问。只是更紧些抱住我僵坐的身体。
“我怎么在这?”终于能开
“亏得丁寻放心不下暗中跟着你……”
是丁寻啊。我轻声道:“我好象把他地衣服弄脏了?等我有空时做件新的还他……”
“不用……我自有赏赐,你……唉……”叹息。淡淡滑过我耳边。
车帘有节奏地轻荡,我地视线穿越而出,心在别处。
“我要回去。”我吃力移动身子,伸手去掀那车帘。
手臂被拉住,“回去?”
“嗯,我不能就这样糊涂着难过辈子,我必须回去证实给自己看,即便……我也要他亲口说给我听!”
车厢里忽静了一下,只有四外的马蹄声銮铃声纷纭杂沓,他顿了顿,沉声道:“我与你同去。”
我立在他地宅院前,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只是江心孤渚,任身边人流来去,孑立四无倚。
他院里的春树开着鲜嫩的花,从墙头伸了几枝出来,我怔怔看着,心里忽然有些害怕。
荣哥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热,更显得我的冰凉如许。
强打精神绕到角门僻静处,提气跳墙进去。
正是春草芳菲时节,园里姹紫嫣红,枝上柳棉吹又少,桃花依旧笑春风。我来到他的房间,空气里淡淡飘荡着他惯用的香,几枝花插在瓶里,他的玉萧依旧在架上,书案上的几册诗集,被从窗子溜进来的清风翻着,夹了几片落英进去。
所有陈设一如往昔,只是少了那个看书吹萧赏花的人……
我黯然走出来,正见到月门外朱墨经过。
冲过去,拉住他,“你们少爷呢?”朱墨突然看见我,一惊,“表小姐!!您回来了!少爷、少爷他出远门了……”
“去哪了?几时走的?什么时候回来?”
为什么走的这么急?
“去哪了小的不知,只道是昨个连夜走的,并未交代何时回来……”
我愣愣出神,朱墨看着我,唇动了动,似是欲言又止。
“他……”我忽觉喉咙有些干涩,“他是一个人走的?”
“小、小人不知……”
“是不是……和一个红衣女子?”
“小人没看见……”惊慌低下头。
只是,在他低头的瞬间,我已看到他眼里的神色……
那是,怜悯。
人,原来可以不停歇的跑这么久。
奔跑时泪珠就不会滑下了。它们会直接没入鬓发。
街巷,官道,小径。原野……一路向后无尽逝去,没有方向。
渐渐有巨大的水声。闷响似万马奔腾,我跑上一座土丘,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波澜壮阔地长河横亘在面前!
手臂猛的被人用力握住,“你做什么回头。是荣哥紧张的表情,我张臂向滔滔江水,“不做什么,只是看水啊……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忽然想放声大笑!
我竟也会遇到这种事呢!疼,他握住我地双肩扳过我的身子,激昂地水声中,他的怒吼振聋发聩:“何必如此!!!你心里就只有他一人么!!”
脚下土地在颤抖。河水咆哮,惊涛拍岸!
他眼里怒色凌乱。
我怔怔看着他,倦然一笑。柔声道,“从来都是啊……”
他目中的暴烈怒火慢慢凝成一脉寂寒冰川。随即支离破碎。片片掉落。
他最后看我一眼,忽松开手。转身离去。
我追上他,拉住他,安慰他,告诉他别太伤心……我在意识里觉得我是该如此的,但事实上我只是跌坐在土岗上,目送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树林后,就收转视线,痴望着波涛翻涌地河水,愣愣出神。
太阳一点点向西滑落,影越漫越长,天地间铺满炫华的金、壮阔的红,而暗影里,落辉鞭长莫及的地方,是一点黯然的紫。
朝飞暮卷,云霞夕晖。没有平沙浅草连天远,却依然是落日孤城隔水看。
李白叹:天地,万物之逆旅;光阴,百代之过客!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暮色四合,群鸦乱舞。
熔岩般绚烂,金色的波涛,翻流起华丽的危险,妖娆着奔腾向天际。
天地胶合处,是一切奔涌的终点,目光被深深吸进去,无力自拔。
一弧苍穹,诡魅的俯近,清地紫,浊的黑,刚烈的压下来,疯狂挟着绝望。
死亡地妩媚。
生命的狰狞。
天边那抹殷红渐渐黯然在西山后,突然,青灰满目。一阵冷风袭来,衣不胜寒。
我瑟瑟站起身,走吧,总不能在这里坐化成石头,尽管我并不知有何处可去。
天高地迥,无可为家……
却不想双腿早已坐得麻木!我站立不住,无法自抑地跌向那条奔流!
我发誓并非有意如此,但当身子向下坠落,当水花越来越凛冽地溅在脸上,当涛声越来越清晰的响在耳中,不觉微笑……
心底一个声音在说:如此,也好。
突然腰上一紧!毫无征兆地被卷进一个灼热的怀里!这人出掌凌空四下里拍出,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已带着我落在岸上。
闭住眼,跪坐了太久,有些眩晕,身上软软的几乎站立不住,待我终于睁开眼看清面前的人,泪水一下子浸湿了眼眶。
扶住我羸弱身子的,是荣哥。
又回来了,还是从未走开?
他眼里是怨,是怒,是心疼,是责怪,我已分辨不清,想勾起嘴角给他一个微笑,却不小心让珠泪扑簌零落……
猛的被他裹进怀里,他紧紧的、狠狠的抱住我,劫后余生失而复得般发狠用力。
只那样抱着,并无一语我的些微挣扎只换来更窒息的力度,直到我轻声呻吟:“我要被你捏碎了……”才终于被他松开。
他别开脸,并不看我,只是以不容我闪躲的坚决牵住我的手,慢慢向大路走去。
晚风吹乱我的长发,越来越沉暗的暮色里,我不辨方向,就任由他温暖有力的大手拉着,随他走向远方。里来的吟唱啊,融在风里,悠然飘荡,是谁在弹铗而歌,寂寥疏落,玄远绵长: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
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
魏宫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