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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来看他的时候,见他这幅憔悴的样子,心中也是微微一惊。
若不是宣绍提醒他,决不能让二皇子在这段时间出什么事,他还想不起来看看二皇子。
原以为是宣绍担忧太过,如今见了才知道,还是太傅想的周到啊。
他若不来,二皇子是不是自己先把自己逼死了?
“太子哥!啊呸呸……皇兄!您大人有大量,臣弟以前年幼无知,多有得罪皇兄之处,还请皇兄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儿上,莫要与臣弟计较了!”
周泉说,他如今大势已去,想要活命就得让新皇对他放心,唯有他不去惦记自己不该惦记的东西,新皇才能安心让他活下来。
便是委曲求全,也比身首异处的好。
想到当年母妃连尸骨都未留下,他心里就凄寒一片。
“皇兄您想骂臣弟就骂,想罚就罚,臣弟确实已经知错了。”二皇子跪在新皇面前,痛哭流涕。
新皇安坐,看着他良久,忽而笑起来。
俯身亲手拉了二皇子起来,“二弟这是做什么呢?快快起来。”
二皇子看着新皇脸上的笑,越发胆战心惊,站都站不稳。
“二弟快坐,来人,赐坐。”皇帝说道。
二皇子被人按在了椅子上,嘴唇喏喏说不出话来。
皇帝笑道:“朕有那么可怕?”
“皇兄仁厚,乃是臣弟自知心有愧疚,面对皇兄之时难免心惊。”二皇子说道。
皇帝点了点头,“你也说了,以前是你年幼无知,朕毕竟年长你几岁,怎会和你计较那么多?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如今父皇已经得道升仙,朕刚刚登基,还需二弟从旁协助,你我兄弟同心,共同治理这大好江山!”
二皇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禁抬眼向新皇看去,他真有这么好?不计较自己曾经对他的算计?不计较自己不止一次的在父皇面前和他争宠?不计较自己在大臣面前下他面子?
如今还要和他兄弟同心?
二皇子心中惊疑不定,待看到新皇眼中,未达眼底的浅笑之时。猛然低下头去,心中不禁嘲笑起自己来。都到这时候了,他还存着什么幻想呢?这不过是新皇的客气话罢了,他倒还天真的信以为真!
“多谢皇上恩典,臣无德无能,只怕难以堪此重任。今后之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心已足以。”二皇子忽而从椅子上起身,跪地说道。
连对皇帝和自己的称呼,都从“皇兄、臣弟”变成了“皇上、臣”,真真谦卑至极。
新皇脸上的笑意略深了几分,“快扶二弟起来,不管你怎么说,你总是朕的弟弟,流着我赵家的血,便是无功无过,朕也记着你的好。”
“皇上仁厚!”二皇子躬身说道。
“如今瞧着二皇子的病也好了许多,总在皇子所里闷着,难免无趣。朕封你为安乐王,赐住安乐王府,随时都可离宫。”新皇笑意盈盈的说道。
二皇子一时有些愣怔,新皇今日来,不是为了看他的窘态的?还封他为王?赐他府邸?新皇竟真的不计较以前他那些所做作为?真的还能容得下他?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爷,快谢恩吧?”二皇子身边的太监周泉,低声提醒道。
二皇子这才回神,赶紧再次跪地,“叩谢皇上恩典!”
皇帝抬手,“免礼平身,二弟无需客气。”
说完,皇帝起身,缓缓走了几步,像是打量着这皇子所,“这儿确实小了些,安乐王府可是比这里大得多,二弟尽可按着自己的喜好去添置,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告诉朕,朕定会让人为你准备的!”
“谢皇上!”被封了安乐王的二皇子已经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砸的有些眩晕了。
直到皇帝已经离开皇子所,他还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
周泉在一旁东看看西看看,声音有些激动的感慨道:“还以为永远都走不出这皇子所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象牙小摆件是王爷您最喜欢的,这个得带出去。这建窑的壁挂瓶也是王爷您喜欢的,也带出去。嗯,这套定窑的茶具王爷用着顺手,不能落下……”
周泉正一面看一面嘀咕。
安乐王倒是像没听见一般,抬脚缓缓走到门口,望着皇子所植被繁茂的院子,望着院中一片盛开的蔷薇,自嘲的笑了笑,“当年我以为,这一切都会属于我,这皇宫,这天下……如今,却为了他一个小小的赏赐,一个小小的恩典,就这般感恩戴德,卑躬屈膝……呵呵,人生,真是像一场戏一般呐!”
周泉停下嘀咕,看了看安乐王的背影。
安乐王逆着光,瘦弱的身影,那般凄凉萧索。
刚刚王爷不是还很高兴么?怎么一会儿就说出这番话来?
成王败寇,本来就是如此。如今能留的命在,还有个王爷的头衔,不是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么?
“王爷……”周泉轻唤了一声。
安乐王却是连头都没回,“你看着打点吧,我累了,去歇会。”
先皇殡天,停灵七日之后,由新皇扶灵送至宫门外,其余直到皇陵的路程,由安乐王代为相送。
先皇下葬之后,新皇正是册封路南飞为皇城司总指挥使。
封宣绍为帝师,并请宣绍任丞相之职。
不过被宣绍拒绝了。
宣绍躲在家中,闭门谢客。
见宣绍拒绝新皇任命为丞相的旨意,众人十分不理解。不管是站在一旁观望之人,还是路南飞等和宣绍一向亲密之人,都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但宣绍是真的闭门谢客,连路南飞,路明阳等人都被宣家家仆拦在了外面。尽阵广技。
路南飞趁着夜色翻进了宣家的院子。
却在外院寻不到宣绍的人影。靠近内院,却一时踟蹰,不知能进不能进。
内院乃是女眷活动的地方,如今又是夜里,万一遇见谁,倒是平添尴尬。
路南飞站在内院之外,犹豫之时,烟雨已经听到他的动静。
“路大人来了,相公也不去见见么?”
烟雨抬眼,看到宣绍正将宣瑶期抱在怀中,轻轻的晃着,口中还哼唱着他昨日才学会的歌谣。
宣绍的声音很好听,这么轻轻柔柔的唱着哄孩子的歌谣,比女子轻柔的声音多了几分硬朗,他压低的嗓音却又透出几分柔情,更是格外好听。
宣家的男人看来大都偏心眼儿,宣璟小时候可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宣琸分明在一旁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爹爹,张着小手想要爹爹抱,可宣瑶期只含糊的呢喃了一句“爹……”也不知是在叫爹,还是无意中的发音,就把宣绍乐的直将女儿抱在怀中不肯撒手。
烟雨似乎已经预见到,这宣瑶期定然会被公爹和宣绍给娇惯成骄横跋扈的大小姐的!
宣璟小时候虽有宣夫人和宣大人宠着,但起码他会怕爹爹和娘亲。
如今看宣绍对宣瑶期的样子,只怕将来瑶期不会怕他,骑他脖子上揪他胡子都有可能。
待宣瑶期终于在宣绍怀中睡着,宣绍将女儿交给乳母抱下去。才回头看着烟雨问道:“他走了么?”
烟雨侧耳听了听,“还没,等在二门外,估计你再不现身,他就准备闯进来了。”
宣绍轻笑,“娘子先歇下,我去去就回。”
烟雨点点头,目送宣绍出了房门。
宣绍拒绝皇上封他为丞相的原因,他并未向烟雨解释。
但烟雨见他这几日似乎心情格外好,脸上的笑脸也多了起来,虽然他的笑脸多半是对着她和对着女儿的。
但他心情不错,烟雨感受得到。
丞相之事,想来不会到此为止,定然还有后续。
宣绍出了院子,见到路南飞之时,果然见他已经急得要往二门里闯了。
烟雨听得两人去了书房,离得远,虽夜里宁静,但两人说了什么,她却是听不到的,她倒也未刻意去听。
不过多半个时辰,宣绍便回来了。
两人洗洗睡下,宣绍什么也未说。
又过了两日,皇帝再次下旨,言辞恳切,请宣绍为丞相,并御赐丞相府,连匾额都是皇帝亲自题字,宫中打造,鎏金的匾额都送到了御赐的丞相府邸之内。
这次皇帝未等宣绍拒绝,竟亲自出宫,微服来到宣家,亲自见宣绍,颇有些请帝师出山,肩负辅国重任的意思。
虽说是微服出宫,且宣家也就在临安住着,但皇帝的阵仗仍旧是不小,以防万一,皇城司是紧张戒备,从紫禁城到宣家,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小贩,多少行人都是皇城司侍卫伪装而成。全神贯注,紧张戒备的保护着皇帝的安危。
两道圣旨,并有皇帝亲自出宫相请,宣绍再拒绝,就显得无礼了。
所以这次宣绍领旨谢恩。
转瞬间,再次登临朝堂的政治中心。
皇帝此举也被传为佳话。
朝堂之上的风向说变就变,谁能想到半年多以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