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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眼睛使劲看了两眼,确认没有眼花,她不敢相信地看向肖自明,黑亮的瞳仁里闪出较刚才更加惊惶的光芒。
一把黢黑灵巧的手枪正悄无声息地躺在柔软的脚垫上。
车道沉浸于与热烈的夏夜毫不般配的萧索,几辆车子偶然驶过,经过他们是略有迟疑,又咻地一下消失了。田七担心会有交警找上来,迟迟没有听见警笛雄赳赳的呜鸣,远处火车轰隆碾过,无形的音波被震得支离破碎。
凭肖自明平时不算低调的消费水平,这断然不可能是一把七八岁孩童耍的玩具枪,那么……她试探的眼风擦过身旁同样无声的肖自明。
肖自明又习惯性地皱起眉头,锐利的眉峰凸起,他为难了,束手无策的感觉对他已经很陌生,在田七跟前他总能找到久违的无力感,不知道是幸或不幸。田七总自称学校的大姐大,自诩闯荡江湖,还以为真的是回事儿。在肖自明眼里,她撑死了都够不上一颗小虾米,有些阅历不是她该有的。其实肖自明有很多年都没有碰枪了,少年时期那段腥风血雨的岁月终归没有从他生命力完全逝去,手枪给他惯性的安全感就是其一。
他躬身拾起,熟练地将枪身掉了个头,递到田七面前:“要不要看?不是玩具。”
田七连连摇头,鄙视自己不合时宜地觉得他转枪的手势帅得一塌糊涂。肢体器官的速度总赶不上思想来得迅猛,他说话都有点找不到节奏:“不要,不要,我,我怕走火。”条件反射地抗拒危险,遇事往后缩,她都看不起自己那点出息,枪啊,真家伙啊,摸一摸也值啊,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儿啊……无数念头闪过,最后,还是不要碰的好。
甚至没有回头看,肖自明顺手将枪压进身后的座椅里,心里渐松,对于田七,也许什么都不用解释。
一会儿的功夫,田七的心跳第二次失律了,她微微吐出一小口起,扯出夸张的笑脸,竟然还像模像样地拍拍肖自明的肩膀:“老大,我懂的,混江湖难免的!”颇有些同道中人之感。
肖自明摇头,哭笑不得:“行,你什么都知道,我快一点还能让你吃上水煮鱼,女侠,等你填饱肚子,再仗剑江湖?”
今晚这顿农家水煮鱼,不知作了什么孽,注定命途多舛。
“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天不休……”田七的手机铃声杀气腾腾地响起,她第一反应是傅令,刚刚搅散的怒气又腾腾往上冒,正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让他多打几个,瞟见屏幕上“秦青青”三个字,愤怒里灌进失落,顽固的高楼铁塔突然矮了一截,古怪的感觉,又酸又涩,很不好受。
秦青青“劈里啪啦”放鞭炮一样报出一串地址,给田七今晚其实是除夕夜的错觉。
“你让我去哪儿?”田七茫然。
“……”秦青青又重复一遍地址,语气中已经有了不耐烦。
“那什么什么什么路的是个什么什么地方?”田七把手机稍微拿远一点,求助地看向肖自明。
“警察局!”
“你怎么了进警察局?”田七音调陡然提高,肖自明刚发动汽车,又停了下来。
“涉嫌□!”一个男声冷冰冰穿透耳膜,随即电话被切断,田七似乎都感受到电话那头的低气压,她差点要以为秦青青不是进了警察局,倒是被人绑了票。电话挂断好一会儿,田七咬着下唇思索着,这个声音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搜刮肚肠又记不起来,刮啊刮实在刮不出有价值的信息,那冰冷的慢半拍的语义钻进她脑子里:涉、嫌、卖、淫!
田七哀愁万千地眺视远方豆青色的朦胧天际,这夜真是有除夕夜的性情,说不定要被迫守岁,但是丝毫不见除夕夜的福利,年夜饭在哪里?
听说
肖自明在,事情格外顺畅,十来分钟的功夫,就见秦青青老神在在不痛不痒地溜达出来,两条白嫩嫩的玉腿又细又长,不知道是几百瓦的白炽灯光下,滑腻得和专柜外面打过蜡的模特有一拼,她不紧不慢,一边漫步一边打量,不像是在公安局,更像是在视察自己后花园。田七忍不住要赞一句她彪悍的心理素质。
刚想开口提醒秦青青知恩图报顺便勒索几顿饭,田七注意到秦青青身后一张不耐烦的面孔,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地球村到底有多大,她不知道,现在肯定的是武辖实在太小了。
“嘿,那谁,敢情你升职了!”田七嘴里的“那谁”真是脸臭得快要喷火的人民警察杨锦实同志。从派出所进到公安分局,他确确实实是升职了,这也正是他恼火的地方,当片警打打杂,管管家属区,维修维修下水管道,他忍了,现在竟让他天天逛窑子,逮□抓嫖客,香艳的事他沾不上,尽惹一身骚,还有走在他前面的那只不靠谱的鸡,恨不得把她给掐死。再见到田七,他有一种灭顶的直觉,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呸,这都哪跟哪儿啊!
“老秦,早说逮你的是那谁啊,”田七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杨锦实受不了她一口一个“那谁”黑着脸打断道:“杨锦实!”他个子不高,再配上一张娃娃脸,实在树立不起人民警察的威武形象,田七不以为意,接着夸大其词:“对对,我们是老交情了,早知道是他,我和老大都不用跑这一趟了,是吧?”杨锦实的脸又长了几分,跳开一大步,赶苍蝇一样摆摆手,“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秦青青嘴角勾起,大喇喇地趴在田七身上,“行了,田七,别跟这丢人了,还跟警察攀上交情了,没见人不待见,也难怪,现在人是我们秦淮阁的红人了,谁不巴结啊!”她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田七暧昧的目光在杨锦实身上扫来扫去,赤条条地表达: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一个女警走来,一字不差将话听全了,经过杨锦实时,明显地拉开了一点距离,分明就是躲避楼梯间常常出现的某类医疗小广告上的传染性病菌。
杨锦实极力克制住扑到秦青青身上的冲动,心里一遍遍念着金刚咒:我不打女人,我不打女人,我不打女人!靠,丫的也算女人!
肖自明看着实在好笑,有点同情杨锦实,发话道:“走吧,你们不饿?”田七的肚皮配合地叫了一声。
“那什么,走了啊,这次算欠着你的,有事记得找我!”田七颇有义气地拍拍胸脯。肖自明和杨锦实头上都在滴汗,“谁会没事让警察找!”“我堂堂人民警察还要你照应!”
秦青青放肆大笑,引来四周不耐烦的目光,她狠掐一把田七手臂上的肉。
“老大,到哪儿宵夜?”田七吃不得亏,撞了撞秦青青的肋骨,算是还击,不等肖自明说话,她又接着说:“公安局的食堂有没有宵夜啊……”随即听见杨锦实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仇深似海的“滚!”
公安局门口的两盏大灯瓦亮瓦亮,衬托着警察局正义不可侵的宏伟形象,浑圆的光晕给周边的空气镀上绒毛,照得近处的天空呈现微暖的橘青色。
肖自明的车玻璃碎了一边,好奇归好奇,秦青青也没有问田七,察言观色她向来不差。
吃过宵夜,田七劝秦青青回宿舍睡觉,秦青青执意要回木森林,肖自明将车开向秦淮阁。秦青青一向看不对眼傅令,早上看见傅令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直觉那个女人太过有侵略性,她忍不住要给田七打预防针。
“怎么没见着傅令?大半个月你们不在跟前腻乎还真不习惯。”秦青青试探,肖自明在后视镜里看她一眼。
提起傅令,田七下意识又拿出手机,按了两下,屏幕也没见亮,这才发现没电了。今天一天,她给他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这不电量都不支持她继续下去,好像自从他们领证以来,傅令的手机总是不畅通,田七有些烦躁,出口还是维护他:“哦,他跟导师去云南实习了,考古专业,还不都这样。”她嘴角往下垮,低落的神态没有逃过肖自明的眼睛。
“真的?”秦青青眉毛挑出怀疑的弧度,这时,车到木森林门口刹住,秦青青咬了会儿牙,捅了捅坐在副驾驶上田七的肩膀,“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早上,我见到傅令了,你刚走,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别怪我没提醒你。”秦青青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告诉田七,田七和她的关系摆在那里,就算冤枉了傅令,也不能让田七吃亏。
“啊?这有什么稀奇,你想到哪里去了,榨菜才不会。”心上略有狐疑,田七还是很快表态,她对傅令比对自己还有信心。然而,在这个自己都靠不住的时代怎么能靠别人,死心塌地的信任也许只是一厢情愿。
“不是个一般女人。”秦青青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田七,姜晔云驾驭着机车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