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隽冷空气中泛着尘土的味道,我倚靠在树干上,目光迷离地看着四周越来越远的侍卫们突然笑了笑。
“笑什么?”冷不丁的话语传来,我吃惊地抬头,这才发现殷圣钧竟直直地看着我。我忙低下头去,今日的事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多说话,免得把这趟水越搅越浑。
他却抬步朝我走来,在我面前半蹲下,眸华如鹰般犀利:“在庆幸你在乎的那个人终能逃过一劫?”
我微微吃惊,他继续道:“索性朕的禁卫军一个也不认识他,你是这样想的吧?”
不认识……怎会不认识?当日南宫翌住行宫的时候很多禁卫军都认得他!那殷圣钧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不可置信地撑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冷哂一笑,墨色瞳眸深深锁住我的眼睛,话语森然道:“你真当朕相信那一个是南宫翌吗?”
什么?
刹那间,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的话。
直到看清他嘴角的笑,我才猛地回过神来。
听他的话,分明是知道住在宝春堂厢房里的人是薛玉宁。
可是,这怎么可能!
我从未在他面前提过玉宁哥哥,他又是怎么知道是他,他又是怎么认识的他!
自父皇下旨要将六姐嫁给殷圣钧开始不过短短数月东陵便亡了,在这中间六姐没见过殷圣钧,玉宁哥哥更不可能会见过他,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不可能的,他一定在吓唬我,想让我自乱阵脚罢了!
我努力深吸一口气,扶着树干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我下意识地藏于身后,对上他的眼睛道:“皇上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看我的眼睛里分明是无边无际的失望,仿佛已看穿我所有的谎言,可我却依然不敢相信,宁愿相信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截树枝,我见他转身在地上比划着什么,片刻,他才又朝我看来,用树枝指指地上示意我看过去。
我伸长了脖子望去,他哪里是在比划什么,冬日里寸草不生的土地上,竟是被粗略地勾勒出了一张男人的脸。
虽是草草作画,可我一眼便认出了这人是东子!
“要不要朕找人画上千百张画像,让他在西楚寸步难行?”他的话语淡漠,却让我整个人如坠冰窖,寒意自四肢不断地蔓延……
至此,先前种种自欺欺人都由不得我不信了,殷圣钧是真的知道那一个是薛玉宁,他竟还能凭空画出东子的画像,他何时见过东子?究竟是什么时候?
我一时间心乱如麻,先前斩钉截铁的志气一下子全没了。
殷圣钧随意将树枝丢在一侧,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要起身,我急得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颤抖着问他:“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目光睨看了一眼我的手,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沉沉道:“看来果真是最在乎的人,是以怎么忘也忘不掉么?”
我蹙眉摇头,他的话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他又转过身,大掌包裹住我的手,俊颜上带着一抹哀伤:“就算你帮着四弟对付朕,朕也能不计较。朕等了你五年了,五年还不够吗?可为什么你的心里只有他!从前任何事都想着先找他,现在却豁出命也要保他周全!商枝,你告诉朕,是否在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一丁点在意过朕,一丁点也没有吗?”
他忽而空出两只手紧紧握住我的肩膀,迫使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从前,什么现在……
此刻我只在乎薛玉宁的安危。
“若找到了他,皇上会怎么办?”
那墨色瞳眸蓦地一紧,冰冷话语道出:“杀了他!”
狠戾决绝的话语回荡在耳边,我的意识也似乎渐渐模糊起来了,手和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拔下了簪子握在手里,缥缈道:“我愿意替他去死,我愿意的,是你答应我的……”
浑浑噩噩举起了簪子,殷圣钧的眼底越发震惊,却是这个时候,一声“皇上”隔空传来,紧接着,一道身影飞速过来,我尚未来得及回神,只觉得整个人被狠狠地撞了出去,右肩重重地撞在身后粗壮的树干上。
我似乎见那抹明黄色的影骤然朝我靠近……
……
东陵国,天成二十三年(1167年),衡州。
眼前那抹娇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男子却拉着马缰绳愣愣地站着,忘了回身离开。
——你的仇家若是太过分你懒得招架你就去邺都找我,我的名字你是知道的。
——保护你啊,我有德阳公主撑腰嘛!再说,到时给你找份差事一定没问题的!邺都空缺多了去了,所以你一定要来找我啊!
伊人已不在,声音却还在他的耳畔回荡,他低头看朝掌心中她入内说塞给他的银子看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地牵出一抹笑意。
他没有骗她,从来没有人说过要保护他。母妃去的早,他便只能把自己变强,变强,不断地变强,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自己保护自己。
可那小丫头居然大言不惭说要他去找她,还帮他找份差事……想着想着,他又忍不住笑起来。一侧,马蹄声由远及近,男子不觉抬眸望去,来人一身布衣,头上戴着斗笠,近了,才见来人自马背上下来,径直过来,斗笠微掀,露出沈又宸的脸。他低声道:“殿下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男子略微蹙眉,又是朝面前是北山书院看了看,这才拉着马缰绳转身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二人遂又上马,一前一后进了客栈。
将房门一关,喧闹的声音瞬间被摒弃在外头,沈又宸这才转身摘下了斗笠。抬头时,见面前之人也已取下面具,露出高华尊秀的脸来。
沈又宸忍不住上前道:“殿下猜的不错,眼下东陵内忧外患不断,时局已有动荡。”
殷圣钧的眼底未见意外,东陵皇帝这样急着要将德阳公主嫁给他,他一早便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故此才乔装打扮暗中调查,看来东陵老头果真是想借联姻欲求西楚相助。
“呵。”他笑一笑一掀衣袍坐下了。
沈又宸见他泰然模样心中更为不解,蹙眉道:“在邺都郊外时殿下便示意我和您分开走,到底路上那小丫头是谁?”
殷圣钧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桌子边沿,他眉宇间的笑意却更深了:“还能有谁?东陵皇帝想要许配给我的那位。”
沈又宸大吃一惊:“您说德阳公主?怎么会……她不是应该在东陵皇宫的吗?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殷圣钧的眸华一抬,笑看着沈又宸道:“小丫头说不想嫁给我,正是来衡州搬救兵的。”
沈又宸的脸色立马就黑了,半晌,才叹息道:“怪不得一路上我看殿下对她那般纵容,不过德阳公主如此不懂事,殿下竟也不生气吗?”
谁知那一个却朗声笑出来,一手的指腹不自觉地触及怀中的银子,面露笑容道:“她还小,我只当她童言无忌。”
沈又宸先前还担忧,此刻见他这样的神色,到底也松了口气,笑问他:“这么说来,殿下是愿意娶她的?”
殷圣钧脸上的笑容不败,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只意味深长地道:“倒是不同于寻常的宫闺女子。”
他这样说,那大抵便是不反对这桩婚事了,看来皇上的担忧是没必要了。既如此,沈又宸便又道:“那殿下也该起程去邺都了,迎亲的人该到了,殿下若是迟迟不去也说不过去啊。”
殷圣钧的眉梢轻佻,却是道:“先不急,等明日再说。”
沈又宸疑惑道:“为何还要等到明日?”
殷圣钧挂着笑意道:“德阳公主都在衡州,我又急什么。”
说到此处,沈又宸才又想起这件事来,眼看着面前之人这样神采奕奕,沈又宸思来想去,还是打算问个究竟:“殿下说那小丫头是德阳公主,可确定?”
殷圣钧低低“唔”了一声,深邃眼眸闪着盈盈光亮,道:“宫女哪会那样细皮嫩肉,说起德阳公主的婚事她便激动得跟说自己似的。来的路上我还看到了东陵禁卫军朝衡州方向而来。还有薛玉宁的那个侍从,他差点叫她公主,虽后来机智地改成了公孙姑娘,可我却更肯定了,是她没错。”
沈又宸听着有道理,跟着点头道:“说的也是,薛玉宁乃德阳公主的表哥,公主来找……他……”沈又宸突然想起了什么,面露难色地看向殷圣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德阳公主和她那薛家表哥关系匪浅,难道这个殿下也不计较?依他对殿下的了解,他可不像这么大方的人。
殷圣钧自是知道沈又宸在别扭什么,手指敲打的频率徐徐地慢了,他的话语也沉下去:“如今东陵是个什么形势她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