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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叫一次,像我这样:啊——”雯妮莎说,“像什么都不存在似的,像婊子养的那样地叫。”
海海心里是想像发号施令一样大吼一声,可真正叫出来的那嗓子还是不够大胆、蛮横,就像刚刚接触到发泄的边界就自动退回。他想自己是没有指望了,原来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这许多的束缚。
“来,我带着你叫。”
因为有别人吼叫的带领,海海才真正从精神和肉体中爆发出一嗓子。那种从家庭与学校的约束中解放出来的吼叫,很突兀、很爆破,以至让人怀疑他的呐喊是由长期哑在身体深处的一股强大的洪流的失堤。他可怕起来。身体也随着呐喊而挤压与挣脱,终于舒展到极至,形成一个彻底的张扬。他的整个身体都是呐喊的一部分,由他们推波助澜地把呐喊传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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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我对幸福没有诚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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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跳吗?”雯妮莎望着下面,笑着说,像在开玩笑,又不像在开玩笑。
“啊?”
“你敢跳下去吗?”雯妮莎不笑了,认真地问,“如果下面是一种全新的生活,你跳不跳?你敢不敢跳?”
“不知道。”海海的不知道并非敷衍回答,是真不知道,他从没想过这种问题,他想的问题全是美国各校排行榜,如何考上名校。
“我会跳。我一定会跳。我站在这里,有一种似飞的感觉。”雯妮莎说。
“我不跳,我怕。”
雯妮莎静了一下,将一块小石子丢下去,看着小石子经历坠落,她想有一天身临其境会是怎样的感觉?
“你怕什么?”
“怕一切我不能控制的东西。我害怕的东西很多。我怕没有固定答案的题目,怕写自由命题的作业,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犯错。我心里有一种不确定的恐惧,所以我总是在读书在努力,就是为了克服这种不安全感;所以我总是希望得到老师父母的肯定和表扬,否则就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我能帮得上吗?”她问完自己也抿嘴一笑,意思是她的话他不必当真,她能帮上什么忙啊,不添乱就不错了,又说,“我也害怕。但是我害怕相反的东西。我害怕一尘不变一潭死水的生活,害怕和别人一样,害怕自己重复别人,害怕腐朽。喜欢飞翔的姿势和状态,喜欢新鲜的事物。”
海海听了,叹了一句:“我们是非常不一样的人。”
“有一样东西是一样的。”
“什么?”
“我们都很孤独。我们只是在压抑程度上有差别而已,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做伴。”
“我们可以吗?”
“自行决定堕落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听不懂。”
“当你能真正地冲着天地大吼一声的那一天,你就懂了。”
“十年后你想做什么?”
“你知道有一种人是不想这种事情的。”
“怎么会有这种人?”
“我就是那种人。”
“那活得多没有目标啊。”
“活着为什么要有目标。”
“没有目标就没有意义。”
“追求意义本身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许多话,许多事就这样一件件地聊起,一桩桩道来。他们清淡地聊起了自己对任课老师的意见,对同学的评价。海的英语就这样渐渐好了起来,他也说了自己在中国的生活。当他用英语将他在中国的一些往事娓娓道来时,有这样错觉,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说着说着,天地间就剩下他们俩了,天老地荒说着天地间的故事。
他们还交流一些小时候的童话故事,他们想看看小时候读过的一些童话是不是一样?究竟是什么使他们成为这样不同的人。童话有最深奥的人生哲学,初始观念就这样种下了。她问他最喜欢哪一个童话?他说是《渔夫和金鱼的故事》,还有一些中国童话,像《神笔马良》、《马兰花》什么的。她说她最喜欢的童话是《寻找青鸟的故事》。
“传说有一种青色的鸟,谁拥有它谁就拥有幸福。几个孩子就决定去寻找它。他们走啊走啊,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了它。可是却发现青鸟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样子。它小小的,也不好看。”
海海说:“你不是从来不想拥有任何东西吗?”
没想到海海还记得她的话,而且会此时拿出来压她,不过她倒不吃惊,笑笑:“对啊。我从来不想拥有任何东西,包括那只青鸟。因为幸福原来只是平淡无奇的的东西,所以我对幸福没有诚意。”
雯妮莎抽着烟,一口一口地怅然吐出,看着烟雾缱绻缠绵,难分难舍。
“女孩子怎么还抽烟啊?”
“好看呐,而且可以减肥。”
“好看什么啊?不好看。吸一口,脖子缩一下,吸一口,缩一下。而且对身体不好。”
“你竟说我不好看。”
“你好看,可你抽烟不好看。”
“你要不要试一试?”雯妮莎递上一只香烟。
海接过,还说了声“谢谢”,看着烟说:“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去抽烟?想一想:花钱去让自己染上瘾,这不荒唐吗?”然后他把烟还给雯妮莎,“再说这不好。”
他先接过烟,再还回去。这个回绝就有了力度,是经过思考的。
她说:“什么叫不好?”
“不好就是不好。”
“谁告诉你这个不好?”
“谁都说不好的东西能是好东西吗?”
“你怎么知道你相信的是对的?”
海海一下子被问住了。
她又说:“还有更不好的。”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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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我对幸福没有诚意(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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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妮莎拿出一个小白纸包,打开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海海摇摇头。
“白粉啊。”
海想这个大约就是妹妹说的事情了。他可不能这么土,什么都没见过似的。在美国这些日子他就是在训练自己对任何词汇、行为都不吃惊。那种大惊小怪又要被人笑话说“刚下船的”,而面不改色心不跳才是酷、美国化的产物。他大声地说:
“谁不知道啊。”
“你就不知道。”雯妮莎说。海的无知,她一眼就看穿了。
“你试过吗?”雯妮莎一副坦诚无辜的样子,这表情让海海不能将它与犯罪之间做任何联想,不像中国人,一说到“白粉”,就联想到道德与法律,还联想到经济上的不允许。海海耸肩。他的这个耸肩还不够美国火侯,还需要多多练习。
然后雯妮莎将纸币圈成筒状,用它来吸纸包里的白色粉末状物品。鼻孔的用力与眉心的颤抖使她表情愈加恍惚,一种痛苦的快乐,像白痴那样怪诞的神情。然后她心满意足、酥酥软软地瘫在那里。
海海第一次看见这景,半张着嘴唇,皱着眉头呆在那里。雯妮莎看着这个东方少年最后一点斯文扫地,激烈地站在她对面,削瘦的脸上有了种仇视和轻蔑,叫道:
“你用药啊?”
“不要害怕,不要担心,我会吸它,仅仅是因为它有意思。你要不要试一试?”
“不,我不认为自己愿意这样子。”
“你知道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希望你快乐,而这玩意儿能使你快乐。”
“谢谢。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好。”
“你是不是认为我也不好呢?”
“没有。我只是认为你做的事情不好。”
“你不可能喜欢一个人,而不喜欢她的行为。所以你说的爱我,只是一句空话。”
海海愣了一下,看了雯妮莎一眼。雯妮莎又将白粉往他面前递了递,眼神有点挑衅,还有点媚眼。就这样,海海第一次尝试了毒品。感觉完全不像雯妮莎描绘的那样心旷神怡,相反是一种非常不舒适的的感觉。他猛烈地干吐了几口,然后靠在那里休息。
就在他混沌不清时刻,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雯妮莎已经在解自己的衣服。将来他回忆起来,会清晰地记得,是她自己脱下衣服的。她的整个身体沉浸在他诚惶诚恐又口干舌燥的注视下的一片虚幻的光影里。他每一次的眨眼,她的身体就如被风吹动的柳条一样摇摆不定。
于是废弃的阳台雾腾腾的昏暗中出现粉粉的女性身体。海海的眼睛并没有看清,可是知觉清楚地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肉体。他早已在梦中将她透视,像所有的青春期的少年将性幻想对象在梦里反复温习。在他梦醒与醒梦中,一个金发碧眼,粉色透明肉体的女子,就是面前这个样子。
“你喜欢学习,现在你要学习一样新的东西——是你在书本上学不来的。”
她走近他,让他看清山峰的原貌。那是两处异常洁白的山峰,她喜欢日光浴,肤色晒成健康色,只有隐蔽处一带肤色格外白皙。他的眼睛正出动去接近那双乳房,嘴唇微微张开、微微撮起,像所有的婴儿一样本能地期盼,下嘴唇留有门牙轧过的齿印。
她把自己贴在他身上,不要他躲。然后开始吻他,吻一下便看他一眼,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