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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听赵云说的,她肯定是听她妈说的,她妈当然要往轻里报。但车主自己到4S公司去定的损,定损单上说车左边的引擎盖、雾灯、大灯、钢圈及轮胎等都撞坏了,材料费就要六万多,人工一万左右。”
“这……这也太贵了吧?”
“宝马嘛,有什么办法?人家买来就要一百多万,修个七八万还是客气的了。”
“那还有些什么需要赔偿的?”
“还有人啊!真要说起来,赔车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赔人,那车里坐了个老人,说被撞伤了,还受了惊吓,住在医院做各种检查,还不知道能不能一次性了断。你不知道现在有些人多卑鄙,遇上车祸,就吃定了你,说撞成了终身残废,让你养他一辈子。”
“但是不是终身残废,也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现在让医院开证明还不容易?给医院一点儿回扣,什么证明都开得出来。”
他已经手脚冰凉了,但想到云珠现在一定更着急,只好鼓足勇气安慰说:“别怕,等保险公司那边搞好了。”
“保险公司那边搞好了也没用,人身伤害保得很少的,一个人顶多一万。”
“只一万?那如果对方一定要说成了终身残废怎么办?”
“那就该咱们自己掏钱赔,赔一辈子。我现在正在找人走对方的路子,要么笼络他,要么威胁他,反正不能让他敲诈我们一辈子。”
“能不能问慧敏借点儿钱?”
“她早就溜了。”
“溜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现找死都找不到她了。”
“说不定真是她捣的鬼。”
“就算是她捣的鬼,现在也拿她没办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云珠讥讽说:“我就知道你会问这句话,你除了问我怎么办,自己从来没拿个主意出来过。”
他无力辩白,只能道歉:“只怪我太没用了。”
“其实你也不是完全没用,但有用的地方,你不愿意用。”
他满怀希望地说:“不是我不愿意用,而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有用。你告诉我,我一定照你说的办。”
“你真的愿意照我说的办?”
“只要我能办到的。”
“肯定是你能办到的。”
“什么事?”
“跟格蕾丝结婚。”
他不明白:“跟她结婚?这跟车祸的事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你跟她结了婚,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她支援我们——支援你一点儿钱。”
“她哪里有这么多钱支援我们?”
“她有遗产嘛。”
“但她的遗产还没拿到啊,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呢。”
“你听她哄你,肯定拿到了,不然她去中国这么久,哪来的钱?”
“那也不是说结婚就能跟她结婚的。”
“只要你提出来,她当然会答应,问题是现在她也是毫无踪影。唉,还是靠自己吧。”
这次他不用她解释就知道这个“自己”是谁:“你找个有钱人结婚?”
“我也想这样啊,但现在这么短的时间,到哪里去找个有钱人结婚呢?”
“贾斯汀,他家不是搞房地产的吗?”
“呵呵,听你的口气,好像人家都等在那里要跟我结婚一样,别做梦了,人家是豪门,怎么会找我这么一个年老色衰的穷光蛋?”
“他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你的吗?”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他那不是喜欢我,而是看我穷,所以愿意跟我在一起,给我一点儿施舍,听我崇拜他几句,他自我感觉好一些。”
他发狠说:“云珠,我们还是靠自己吧,你把保险公司那边抓紧一点儿,如果保险公司能赔偿修车钱和一部分人身伤害钱,我们再借一些,还是能把这事对付过去的。”
58
宇文忠所有的指望都在保险公司身上,但保险公司却像吃了扁担横了肠子一样,一口咬定车没年检,不符合赔偿条例,坚决不赔。
云珠把这消息告诉他后,他死也不信:“你不是说找熟人走路子的吗?找了没有?”
“怎么没找呢?难道我不比你着急?”
“那你找的人跟保险公司的人谈了没有?”
“谈了,没用。保险公司的朱老板说我们的招呼打得太晚了,他手下的办事人员已经立了案,报告都写好交上去了,现在想改也改不了。他说如果车祸刚一发生我们就跟他打招呼,那么他可以把这事先压下,等我们搞到了年检证明再让办事人员去处理。”
“但车祸刚一发生的时候,人都吓糊涂了,谁会想到先打招呼呢?”
“也不是吓糊涂了,而是不知道没年检的车出了事不赔,我妈也不知道车没年检,还以为保险公司笃定会赔呢。都怪我,忘了提醒我妈把车拿去年检。”
他还很少看到云珠这么虚心认错,不由得脱口道:“真奇怪,你那些熟人平时办什么都很有门路,怎么这次连一个保险公司都摆不平?”
“这有什么奇怪的?中国的门路,虽说都是钱权交易,但人家拿钱出来,是为了换取更大的钱。如果换不到更大的钱,人家凭什么跟你做交易?我请的这几个帮忙的人,虽然官不算小,但手里都没有能让保险公司获取更大利益的实权。人家只能尽个心,找保险公司的人说说,说成功了最好,说不成也只能拉倒。”
“但你以前请人帮忙,事情基本上都办成了。”
“是啊,那都是些不用花钱的事嘛,打听个消息啊,发篇文章啊,处理个贪官啊,谁也不用掏一个子儿,说不定还能赚一笔。是车祸理赔就不同了,几十万块钱,是实打实的东西,谁愿意拿出来?保险公司都是能不赔就不赔,非赔不可都还要赖一阵儿才赔,现在他们抓住了没年检这一条,难道会凭谁一句话就赔偿?”
他也不敢问“那我们怎么办”了,还能怎么办,肯定是自己掏钱赔呗。
云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天打几遍电话过来问格蕾丝回来没有:“她什么时候回来?你到她单位去问过没有?”
“还没有。”
“怎么还没去问呢?”
“我不知道该问谁。”
“问人事处的人不就行了?”
“人事处的人会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难道她走的时候不向单位请假吗?难道她请假的时候不说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吗?难道她这么久不回来上班,单位不扣她工资吗?你一个博士,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真是白读几十年书了。等我自己去问吧。”
但云珠也没打听到格蕾丝回来的时间,因为人事处的人说格蕾丝休完自己积存的十几天年假后,要了一个月的停薪留职时间,那一个月满了之后,格蕾丝就辞职了。
他吃了一惊,格蕾丝辞职了?那她还回美国来吗?如果不回的话,他得赶紧把房子退了另找住处,不然他的工资只够每个月付房租,但他连房东都不认识,要退房都不知道去哪里退。
云珠说:“你到我餐馆去一趟,看我老板能不能先借给我四万块钱,我以后打工还给他。”
“你打工的那家餐馆?”
“不是那家,还能是哪家?”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去了餐馆。他刚一开口,老板就断然拒绝了:“云珠已经找过我了,我也已经对她说了,我有钱肯定借给她,但我没钱啊,你不知道现在中餐馆多难做。”
他支吾了几句,匆匆离开餐馆,不明白为什么云珠自己开过口被拒绝了,还要让他来碰个钉子,也许真的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每根稻草都要当成救命绳,拉了一次又一次,不彻底拉断不罢休。
再往后,云珠就很少打电话来了。他打过去,也很少能找到她,只好打到她家里,但一般都是晏阿姨接电话:“多谢你关心,我人还好,就是腿断了,上了石膏,什么都干不成。唉,还不如一下撞死了好,撞得这么不死不活的,成了废人,一辈子拖累我的云珠。”
他赶紧安慰一番,然后问:“云珠她还好吧?”
晏阿姨只顾着自责:“都怪我,车开得不好,又不懂年检的事,才惹出这么大的祸。现在追债的成天堵上门来,保险公司又死不肯理赔,云珠爸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到了现在这种情况,还成天待在他那间书房里做学问,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得下去。我这一辈子啊,算是栽在他身上了。真不知道年轻时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高干子弟不嫁,偏要嫁这么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只怪那时候追求的东西太虚无缥缈了,为了一个复姓就嫁了他,结果自己受苦一辈子,什么都得自己打理,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连累了我的女儿。可怜的云珠,什么事都得她来操心。”
每次跟晏阿姨打完电话,他的心情都无比沉重,感觉晏阿姨每次责怪丈夫其实都是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