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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医丞上前,未等她躬身倒先给她行了礼,取了帕子恭恭敬敬请脉。辛瞳悄悄向着旁边打量,皇帝半眯着眼,看似神情慵懒,可自己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她乖巧坐下伸了腕子出来,几位太医轮流给她试了脉,林医丞眉间微皱,同另几人嘀嘀咕咕一通合计,方跪地回禀:“姑姑身子大安,只是体性偏寒,长此以往,恐于子嗣不利。”
辛瞳听他张口就说子嗣,心中大窘,偷觑皇帝神色,他倒是泰然自若,只接话的声口显然不太满意:“就算天生这样,也脱不开平素的不在意,任由着发展现今才会更加严重。往后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林医丞是个人精,最懂察言观色,更何况还有先前清心殿伤了手那次搁在那儿,他心中自有柄算盘,这位姑娘,不容小觑:“臣等下做个方子,最好是能每晚浸在热水中泡药浴,夜里安睡尽量舒展开身子,别让衣物拘着,平素尽可能避免烦闷压力,保持心情舒畅也就是了。”
“听见了?”
这是冲着自己说的,辛瞳连连点头,突然想到这会儿还当着好些外臣的面儿,当下便有些脸红,急忙改口:“奴才记下了。”
宇文凌却还计较着另一件事:“先前是谁给你诊的脉,说你这毛病不打紧?”
他竟还记得!只辛瞳实在不想多事:“奴才记不太清了。”
也不理会她是真记不得还是装失忆,宇文凌调回视线看向屋内另几人:“这事儿交给林医丞了,查一查当初是谁替她诊的脉,把人卸了职撵出去。”
这林医丞好歹松了口气,依着这位目下的情景,便是要人性命他都不会意外,这会儿不过是卸了人差事,已经是那位没眼力见的祖辈上积德走好运了。
等人都离开,辛瞳还有些讪讪的,半晌都不知说什么好。宇文凌却只管开口训她:“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爱惜,前头那么多时候,你都干什么去了?”训完这句,又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倒不肯再往下说。
辛瞳也挺委屈,打小就这样,让她怎么时时注意啊,再说,她进宫是伺候主子的,哪里就能轮得着她爱惜自己?不过这话也就心里头胡乱抱怨几句,断然不会没脑子的拿到明面上说嘴。
却听她家主子再次发了话:“往后除了朕罚你,也不要动不动往地上跪了,入了冬,地气更寒冷。正好借着这次,回宫之后,你还是都往清心殿陪膳,你自己不走心的,朕来替你监管。”
这是要她当成桩正经事作养身子了,辛瞳觉得眼下的对白有些熟悉,像是回到了几个月前,只是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恍若隔世,待到如今,也许彼此之间位置未变,心意未变,只相处之道与此前已有了莫大的不同。
这两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呢?辛瞳自己都有些模糊了记忆,并不是当真记不得,而是发生的一切意外之中有惊喜,期盼之下又难免存有遗憾。如此诸多心绪,反倒惹得回忆像是失了真,清晰却又迷离。辛瞳还是有些奇怪的,他明知自己在酒量上打了马虎眼,怎么就不去追究三年前自己借着醉酒的名头冒犯圣恭?是对过往的种种不介意,还是再一次地有心纵容?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留言的亲爱的,感谢!
☆、谁人可信
逍遥了两日,十六傍晚回到了宫中。宇文凌大概是有事,宣了几位大臣一同往文华殿议事。辛瞳无事可做,想起多日未见的阮玉何嫣,心中实在有话不吐不快,索性独个儿往阅微坞去。
这次终不虚此行,两人都在,只见了面彼此间气氛却说不出的古怪。上一次三人围坐在一起,辛瞳是打从心底当她们是亲人,掏心窝子的话说了一大通,嘀嘀咕咕一道儿合计她如何能够弄清自家缘由,如何才能与外界取得联系。如今时过境迁,心中多了几分疑虑,再要若无其事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却有些难以做到了。
大体也是没料到她会来,何嫣神情之中难掩尴尬,迎了她坐下,让阮玉陪着她说话,自己却推脱要去看看有什么点心拿来吃,说着就要朝外走有心回避。
这样捂着不是办法,辛瞳狠了狠心,上前拉住她手臂:“阿嫣,你先别着急忙,我有话想要问你。”
该来的总会来,何嫣目光有些闪躲,但还是依着她的话坐在她身边。
“上次太学里,阿嫣你是不是受了谁的旨意故意引我去见陆双祺?”
没想到她问得这样直接,但此刻再要隐瞒,自己才是两下里不讨好。其实这中间的牵扯何嫣并不太清楚,但只看辛瞳眼下还是囫囵齐整地留在皇帝身边,就得以见她圣宠从未缺失。如此,同她摊牌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吧,毕竟放眼来看,她将来能走到哪一步实在不好说,姐妹情谊难得,为了这样的事情同她闹得生分了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起了这般想头,出口的话也就立时有了方向:“瞳,你千万别怨我。那段时间,我日子不好过,上头种种示意强压给我,我当然替你想,可宫里头熬日子我也是有苦难言。左右他们说这事儿于你有利无害,皇上心疼你怎么也不会当真罚你,我一时泥糊了心,又难以抗住一直以来想要往太学供职的心愿,这才顺了上头指示在你跟前多说了两句。”
何嫣的这番话有些四两拨千斤了,只怕不单是从太学供职那日起,早早的她就是上头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目线。不过这样的事情在心里滚了又滚,辛瞳也想开了。诚如何嫣所说,自己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且姐妹情谊难得,怨不怨的,她也实在不想细细追究了。只是,陆双祺,这件事情实在害惨了他,也不知他现在处境如何……
“罢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阿嫣,没有同你说明白之前我是不吐不快如鲠在喉,但眼下若要认真计较,其实我并没有多么生气。只是,从我进宫到现在,能够信得过的人实在不多,唯有你同阮玉,我真心当你们是亲人。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只盼着今后咱们还能是一条心,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未想她轻易便不计较了,何嫣松了口气,连忙去握她的手:“你在皇上身边,就注定了要站在风口浪尖上,可皇上疼你,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你不怨我了,我真是太高兴,没有什么比咱们姐妹同心更让人足意儿。”
辛瞳抿嘴笑笑,到底还是劝告自己顺其自然不要再纠结了,宫廷禁闱,人人都有难为之处,她没能与自己真正交心,想来也是迫不得已。
直呆到天黑,辛瞳起身告辞,阮玉上前来送她,面色之中难掩担忧:“我总觉得你最近心事重重,虽不全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想劝你一定记得首先保全自己。”停了停,又问她:“之前送到宣正宫里的那些个丫头,可还顺人意?”
辛瞳微微一笑:“挺好的,年纪都还小,浮躁一些也是常情。”
“你总是这样,不知道防患于未然,总之我瞧着这次同从前不一样,单只说那柳然,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还有那个同你长得像的,怎么就偏偏要安排到宣正宫里。辛瞳,我若再说,你又该嫌我唠叨,可你一定要好好的,我还盼着哪天你发达了,点了名指我到你身边伺候呢,好歹和你在一起了,咱们两下里安心。”
她这样说,辛瞳打心里感激:“你对我最好,我都知道。你净会想这些不着边际的,尚仪局的掌事姑姑多体面呐,咱们俩一块算什么呢。”一时又有些烦闷,收起同她玩笑的心:“将来会怎样,谁也说不清,眼下我挺好的,只是有些挂念陆大人,毕竟他遭受的苦难是因我而起。”
阮玉实在瞧不上她这样牵五搭六的性子:“别,你可先顾好你自己。我瞧着这事儿不简单,不是我有心挑拨你同万岁爷的关系,真不好说那位是不是要拿这件事试探你。况且那陆双祺怎么就能这么大的胆子三更半夜探看你,你关心则乱,倒一点儿也不起疑?”
辛瞳不是没想过,只不论怎样,他现在深陷囵圄总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当初自己门路闭塞无人搭手,是他义无反顾地舍命相助,他待自己的真心她无以为报,今生注定无缘,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掉前程。
她眉间深锁,阮玉瞧着也心急:“这事儿若非你告诉我,我也不会知道,明明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消息却捂得严严实实,可见是上头下了封口令,有心保全你名声。万岁爷对你上心,你总该珍惜。”
辛瞳点头:“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我。阮妞,真的,如果你愿意,今后咱们就当亲姐妹相处,我缺失亲情太久,实在有些渴望。”
阮玉嘿嘿一笑:“哪儿还用你说,咱们从来都是。太晚了,没得万岁爷又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