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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骂 ,说:〃你说,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儿啊?〃
〃不就五块钱吗,至于你这么生气?〃
听我这么说,李小京显得越发气愤:〃这就不是五块钱的事儿!你知道吗,我一天才挣几十 个五块钱啊?被他们就这么昧着心黑了,有这样儿的人吗!〃
〃你确定人家少给你了吗?〃
〃废话!我是谁呀,我能跟他们那样儿吗?照你这么说,是我诬陷他们啦?!〃
〃保不准,你忘性跟猪似的,老丢三拉四,又不是头一次了。〃
〃你混蛋!〃过了一会儿,李小京竟气得哭了起来,在电话里抽抽答答,说:〃连你也不相 信我!〃
见她这样,我赶紧连劝带哄,过了十几分钟才算平息,止住哭的李小京仍然气愤不已,恨恨 地说:〃不行,我明天还得去找她!〃
〃得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窝囊废!〃李小京没头没脑的骂了我一句,〃咣当〃一声就把电话给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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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我继续投入写作,刘婷也跟消失了一样,始终没给我打过电话。有一次我写到 半夜,觉得没什么状态了,又实在无聊,光盘也懒得看,把写好的东西保存之后打开电脑里 的MP3,左思右想之后决定给她打个电话。因为是半夜,我没敢打她家的座机,试着打了打 手机,竟然通着,响了几声刘婷接起来,瓮声瓮气地问我:〃有事儿吗?这么晚了。〃
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来,就说:〃没什么事儿,就是闲得发慌,给你打个电话聊聊。〃
刘婷不敢高声说话,听声音像是把手机藏进被子里,吩咐我:〃说吧。〃
〃你,你刚才睡着了吗?〃
〃这叫什么话?我看你是闲疯了。〃
〃不是,我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该聊什么了。〃
又等了一会儿,电话对面传来一个长长的哈欠声,听见刘婷揉着鼻子说:〃要没什么事儿, 明天再说吧,啊?〃
〃行。〃我顿时感到自己的无聊,准备挂电话,刘婷喊住我:〃哎,这几天流行性感冒特多 ,要不,你明天来一趟,打支预防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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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我还在床上,就接到刘婷的电话,让我去医院打针,我推脱了半天,刘婷有点 不乐意,问我:〃你是怕疼呢,还是跟我这儿装客气?〃
〃两者都有吧。〃
〃为什么?〃
〃其实,我是怕疼呢,我一见你们手里攥着针头就颤,再说了,我老待在家里,也没人过来 感染我。〃
刘婷听了吃吃地笑,然后像哄小孩儿一样地吩咐我:〃没事儿,我给你打,保证不疼。另外 啊,我可告诉你,这段时间的流感挺厉害的,你出门就说不准能被传上,〃说完告诉我:〃 你现在起床,半个小时之后我在我们科里等你。〃
〃那,一个小时吧。〃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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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完刘婷的电话,我又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起来把被子叠好,跳 下床,披上衣服,到卫生间简单冲了个澡,顺便在洗澡的时候把牙也刷了,带上钱包出门。 一切都仿佛预示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因为我刚下楼梯,就有一辆出租车开到我面前,说是刚 进小区来送了个人,我正好搭车上路。路上,司机跟我一通瞎侃,我可能连续几天没怎么见 人,话也是巨多,两个人兴高采烈地聊了一路。在谈话中我得知,这位司机师傅是市里某工 厂下岗的职工,两口子现在一个跑出租,一个在立达商场盘柜台,日子过得还相当不错,说 到得意处大骂厂里领导废物无能,换了好几茬都不见起色,到现在他领着的下岗津贴,还不 够小孩儿去幼儿园的学费,说到后来回忆那会儿在厂里上班时不死不活的样子,狠狠地抽了 口烟,跟我说〃要是现在还待着,早完蛋了!〃两个人乱聊了一通,临下车时他问我是干什 么的,我随口说我就是你们那个厂的新任副厂长,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笑着付了钱下车,刚进大厅就遇见续峰,我看到他时他正站在走廊里,穿着白大褂一脸严 肃地给一个病人家属讲解骨折手术后的注意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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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续峰贫了几句,我上了楼梯,找到刘婷,她正坐在那里看我的小说,见我进来,马上站起 来,叫我进了里屋,指着一张沙发说:〃坐那儿,把胳膊脱出来。〃
〃一进来就打呀?〃
〃那你说呢?〃
〃怎么着也得先聊聊,热热身啊。〃
刘婷笑了,说:〃你事儿还挺多的,行啊,聊什么?〃
这是刘婷,要换了李小京,准保一瞪眼:〃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呀!要不然,我再给你换张粉 红色的窗帘,再整张许美静的歌听着?〃我要是敢点头答应,她一准儿会说:〃矫情!甭废 话!脱!〃
《花袜子》第一节(3)
刘婷走到一边拆注射器,背对着我问:〃哎,韩东,你这几天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在家待着呢。〃
刘婷有点惊奇地回头,说:〃是吗?改邪归正了?〃
〃改什么邪呀?不过啊,我还真是听从了你的督促和教导了,这不,要不是来这儿打针,我 还在家上进呢。〃
〃讽刺我?〃
〃不敢,哎,我说你那注射器少抽点儿啊,意思意思就行了。〃
〃那可不行,回头要是你感冒倒了,还不是我受罪呀。〃
我笑笑,说:〃放心,我不会起诉你的。〃
刘婷将针筒向上,边把里面的空气排出,边说:〃什么起诉呀,你们家李小京临走的时候说 了,你要是病了的话,让我过去给你输液呢,〃回头一看我,说:〃怎么样,好点了吧,来 吧,别拖着了。〃
〃我觉着不打也没什么事儿,真的。〃
〃行了,赶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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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脱袖子一边问:〃哎,你说在胳膊上打针,是左边儿疼还是右边儿疼?〃
刘婷笑着看我,说:〃左边儿。〃
〃你怎么知道?〃
〃这是经验,〃她拿着冰凉的酒精棉球儿给我抹擦,说:〃等会儿你可别动啊,上次有一个 病人,乱动,结果针头都弯在里头了。〃
〃吓唬我?〃
〃真的。〃
〃哎哟!〃
〃至于吗?我给你推慢点儿。〃
〃哎,我觉得呀,刚才哪个胳膊疼那个问题,你的答案是错的。〃
〃那怎么着?〃
〃哪边儿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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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针,刘婷给我倒了杯水,自己靠在门框上,笑嘻嘻地问我:〃不疼吧?〃
〃不疼是假的,不过说真的,还可以。〃
〃是吗?〃
〃对,功夫不错,哎,这针得花钱吧?〃
〃嗨,又用不了多少,你别管了。〃
〃要不这样,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那,我得八点才能下班呢。〃
〃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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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去医院门口接上她,我们打车去了华安肥牛,里面人声鼎沸,热气腾腾,包间已经 满了,于是我们找了一个靠里的位子坐下,点了一堆东西开始狂吃。刘婷看着满筐的盘子问 我:〃能吃得了吗?〃
〃吃不了就剩下呗。〃
〃那多浪费呀,〃她用筷子对着菜指指点点,像是盘算自己能消灭多少似的。
〃那就豁出去了,撑着也得吃完!〃我打开一小瓶竹叶青,示意给她倒点儿,她摇摇头,说 :〃我从来不喝酒,〃然后好像想起什么,建议我:〃冬天还是喝点黄酒好。〃
吃了半天,我们开始聊天,那天不知道是热气熏的,还是气氛十分良好,刘婷一晚上都滔滔 不绝,只要我想一个主题开头,她就能跟着接下去,完全没有了以往惜字如金的传统风范, 到最后还有模有样地点评我的小说:〃哎,我说,你那些小说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你觉得怎么样?〃
〃说真话?〃
〃当然。〃
〃有的特别棒,有的一般,有的极差。〃
〃这不是废话吗,具体说说。〃
〃就拿那本双性恋的来说吧,我觉得描写三人爱情纠葛的时候显得有点儿假,给人一看就能 看出来是编的,你觉得呢?〃
〃对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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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认真地为我剖析小说中的缺点和弊病,我顿时想起李小京在无数个晚上,也是如此侃 侃而谈,然而,她现在却不在我的身边,在不长的时间内,我无法再听到她捏着我的鼻子问 :〃你写东西怎么这么不要脸呀?〃,也看不到她追着问我小说里的某个主人公:〃你说, 真的有这么个人吗?〃
李小京对我说过,不要单独和别的姑娘混着,不管是吃饭还是聊天,万不得已也不要去,花 钱不说,还麻烦。
李小京说得很对,我承认,但我并不会总是听李小京的,因为她是她,我是我。
我不怕累,也不怕麻烦,但我非常惧怕就我一个,独自一人,也同样害怕没有地方可去。
对我来说,睡到半夜突然醒来这件事对我来讲,简直叫我无法忍受,因为我独自一人,因为 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