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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许二爷站在那里,手都没有力量抬起来,他似乎没有勇气接下老婆的话了。他知道在这种场合,作为老板更重要的是作为男人,如果不狠狠地还击直到把对方踩在自己的脚下,自己就永远是个失败者永远也别抬起头来。要是在一年前,要是自己的老婆敢如此顶撞,他许二爷不上去一个嘴巴子左右两个耳光揪着头发让她跪下那才怪呢!可今天不行,许二爷已经明显感到自己的底气不足,这跟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阳痿一样,那份自卑、苦痛、羞辱和绝望只能打碎了牙齿和着血往自己肚子里咽。
许二爷站在那里颤巍巍地,嘴唇也颤抖着,他不说话,也没法子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能说什么?老婆这话都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他已经下不了台。再闹也没啥意思,自己老了,家还要有人当持,赌场还需要人,谁叫自己倒霉,找了这么个水性扬花不下蛋的老母鸡,又找了个傻儿子呢?
伤心许二爷(2)
凄凉。凄凉在那一刻像一瓢冷水,给脑袋晕晕的许二爷浇醒了。
他没有搭老婆的腔,好男不跟女斗,日子还长呢。许二爷用拐杖重重地在地上捣了两下,就转身轻轻地“咳”了两声,闷着气往外走,身后传来一阵怪笑……
许步庭走到赌场的门口,看到正坐在那里摆小摊子的奶奶,他一下子就想起了父亲。他就走过去,轻轻问道:
“丁奶奶,成子这几天哪去了?怎么没见他到俺家去呀?”
“唉,许二爷,俺成子他头晕的毛病又犯了,在家睡着呢。”
许步庭轻轻地点了点头。
“许二爷,俺成子两天没去派出所上班了,托二爷帮个忙,路过派出所的时候向郎巡官代请个假,好吗?”
“行!你老人家放心,让成子多休息几天,俺去说说就行了。”说着,许步庭就出了赌场门,向派出所走去……
少女之心(1)
两天后,许步庭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感到烦闷极了,就想父亲去给他读小说。没办法,他就忍不住又叫他的儿媳妇张玉兰到父亲家,看看父亲的病好了没有。
我记得,那天是张玉兰第一次到我家去。
玉兰到了我家,看见门是半掩着的,奶奶去摆小摊子卖东西去了,不在家。她就推开门进来,看见我睡在床上发高烧。当时我恍恍惚惚地好像在做梦一般,梦见正和安姐姐伤心地抱在一起痛哭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安姐姐安姐姐”,两只手也不停地在床上乱舞乱抓的。
玉兰看到我这样,可能是出于同情和怜悯,就用手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抚摸着,嘴里轻轻地喊:
“成哥,你怎么啦呀?你在发烧说胡话呀。俺去叫奶奶去!”
就在这时,被烧得糊里糊涂的我,一把抓住了玉兰的手,嘴里仍不停地喊着:“安姐姐安姐姐,你别走啊!”
玉兰一边轻轻地推开我的手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一边说:
“成哥,俺是玉兰呀,你放手呀,俺去喊奶奶去。”
临走,玉兰还细心地把被子把我盖好。
玉兰回家跟许二爷说我发了高烧,也知道了我生病的原因,就亲自到我家里来看我,还以长辈的口气语重心长地劝我说:
“傻小子,别胡思乱想的,快把病养好,给俺读小说去。人死了,死了死了也就拉倒,你才十八呀,日子还长着呢,这样下去,把你奶奶急坏了怎么办?奶奶为你操心,希望你长大了为她争气呢!你却只为死人不顾奶奶,你能说得过去吗?”说着,许二爷拉着我的手,“二叔是看你长大的,听二叔的话,好好养病,病好了就到俺家读小说去。”
临走时,许二爷还从身上掏出二十元日伪币交给奶奶,说:
“丁奶奶,这点钱拿去买点什么给成子补补,他太虚弱了。”
奶奶接过许二爷的钱,感激得热泪盈眶。
也就是从那以后,玉兰就不断地到我家来给我送些什么糕点之类的东西给我吃,还说:
“这是俺爸叫俺送给你的,俺爸还叫俺告诉你,要安心养病,派出所他已经打招呼给你请好了病假,病好了才上班。”
玉兰坐在床沿上,忽闪着亮晶晶地眼睛默默地看着我。
“成哥,你那天糊里糊涂地喊安姐姐,那安姐姐是谁呀?”
我躺在床上,也不想说话,更不想跟另一个女孩子说我和安姐姐的事情。见我没有答理,玉兰又说:
“当俺要走的时候,你把俺的手紧紧地拉住不放,可把俺吓死了。”她说着脸上也泛起了红晕,“成哥,你可不要对别人说出这件事,人家知道你把俺当作安姐姐拉住不放,那俺的脸就丢尽了呀!”
玉兰一边说着,一边羞涩地斜着眼睛低下头用手摆弄着自己的衣襟。
我看着玉兰没有半点怨恨我的意思,还在关心着我,心里感到很过意不去,也觉得玉兰是一个心地善良温顺多情的好女孩。但让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生活在许二爷这样有钱有势的人家,其实她的心是很苦很苦的。
当我的病稍好点后,我就开始上班站岗,又去给许二爷读小说了。有时读到吃饭时,许二爷也不让我走,“就在我这里吃吧,还作啥礼呀!”这样日子久了,我也就不再客气了。冬天天冷了,我也照常去给二爷读书,玉兰就把烤火盆加上栗炭,把火烧得旺旺的,放在小方桌底下。晚上吃完饭,许二爷就手握着黑玉鼻烟壶吸着,一副陶醉悠哉悠哉的样子,享受着二爷的幸福生活。大黄猫像个听话的乖孩子甜甜地眯着眼伏在二婶的怀里,享受着母性的抚摸。他们夫妻俩坐在暖桶里,认真地听着我给他们读小说。玉兰点上罩子灯和我隔着桌子拐坐在那里做针线活。许明道不大爱听,吃完饭就一磆碌爬到墙角的木板床上睡大觉去了。
少女之心(2)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慢慢地发现玉兰对我隐隐地藏有无言的爱心,而对许明道却是暗暗的厌恶和不满。有时我就偷偷地把玉兰对我的这种感觉与安姐姐当时对待我和贾少求来作比较,一半是温顺、真挚和体贴,一半是冷淡、鄙视和疏远。玉兰的心在我和许明道之间微妙的差别,是偷偷的默默的不是在表情上就可以看得很清楚和明朗的,更多的时候,她是忧郁冷漠沉默寡言的,她像是一头驯服的羊羔,唯唯诺诺百依百顺强颜欢笑不敢乱动一步的。特别是在公婆面前,玉兰更是指东不敢到西打狗不敢唤鸡叫左不敢向右叫前不敢往后平时不敢轻出大门一步不敢和别人说话半句的。家里来了客人,玉兰也就是给客人倒茶不准说话连看人一眼都不敢。即使是我到二爷家去读小说,她也不敢轻易和我说话。我俩共用一盏灯近在呎尺,我读我的小说,她纳她的鞋底,像木头泥塑的菩萨一样。有时候,当我读到小说中有情趣的地方,许二爷夫妻俩都哈哈大笑,而玉兰却仍安然静心唇不露齿。这或许就是童养媳的清规戒律吧。
人毕竟是感情动物,再说,都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玉兰表面的风平浪静却掩不住内心的翻江倒海,渴望自由渴望爱的那颗少女的心,正像岩浆一样在年轻的身体内燃烧翻滚,火山总是要爆发的,就像气球你越吹越大压力越大也就越容易破碎一样……
童养媳(1)
张玉兰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姑娘,就这样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飘浮在许二爷家的天空上。
而父亲的到来,就像是张玉兰做针线活时手中的一根针一样,她自己给自己压抑膨胀的心灵偷偷地扎了一个小小的孔,这个气球就慢慢地因为有了漏气而保持着膨胀的平衡和平静。
一天,父亲因为值夜班受了一点凉,白天就在家里睡大觉。迷迷糊糊中,父亲感到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痒丝丝的,把父亲吓了一跳,醒了。睁眼一看,父亲有些吃惊,感觉有一丝暖流像触电一样电了一下父亲。
——是张玉兰的手在轻轻地抚摸着父亲的脸。
她一看父亲醒了,脸倏地一下红了,然后羞涩地低下头,用嘴俯到父亲的耳边轻轻地说:
“成哥,俺喜欢你!”
说完就在父亲脸上亲了一口,转身就跑出门去了,嘴里还一边大声喊着:
“成哥,俺爸叫你去读小说呢!”
这确实让父亲没有想到,一个平时沉默寡言从不感情外露的姑娘,不知哪里来的这份勇气,敢在一个从来没有向她表示过爱的男孩子面前做出这样大胆的强烈的举动,而像张玉兰这样的童养媳,这无疑是胆大包天伤风败俗啊!
这让青春期的父亲自作多情地陷入了沉思冥想之中……“安姐姐呀,难道是你的灵魂派玉兰来靠近我的吗?是不是玉兰也像安姐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