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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想起在披上嫁衣前曾经听过的这一句“继王位者,为汝夫。”
这些尊荣与幸福的背后,竟是如此虚妄。
“后来,张家一夜被灭门,也是因为那个秘密。”
钟子琰看着我,清澈的眼睛里有悲悯,也有担忧:
“所以笑彤,如果你再去触及那个秘密——
我担心,你会有性命之忧。”
******
我在庭院当中舞剑。
今天天阴,没有朗月当空,亦没有宁和心绪。
出剑便难免失了章法,随心而至,随意而飞。
看见师傅的时候,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今天是十五了么?
师傅站在院子里,淡淡灰色的长衫轻轻摆动,和灰色的夜隐在一起,面目模糊。似乎下一刻便要消失。
我急急的扑过去,抓住师傅的胳膊,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师傅的身上有一些些酒气,他的眼神幽深,我看不懂里面的东西。
只一瞬间,又恢复往日的亲和温熙,仿佛刚才完全是我眼花。
“笑彤,你的剑术没有精进啊。”
我低头:“因为师傅好久没来指点笑彤了。”
师傅摸摸我的头:“宫中寂寞,只要你高兴,那些章法全丢了也没关系。只要你高兴……”
他微微扬首,声音却低沉下去。
经过一个春天,庭院中小片竹子已经修长茂密。没有月光的暗夜,它们本身就是剪影,风吹过左右摇曳,仿佛皮影戏里虚化的人儿在向我轻轻摇首。
有一丝悲伤。
是因为师傅更为清减的缘故吗?
突然什么都不想再问。
“师傅,带我出去走走吧。”
我急于打破从前不曾在师傅身边感受过的这种突如其来的压抑。
师傅定定的看我一眼,转身向外。
却没有出宫。
师傅携我飞掠皇宫大殿,朝向重重楼阁深处而去。如两只夜禽,我们衣带翻飞,无声无息。只有皇宫里那些巨大无边的建筑,仿佛暗夜里无边的怪兽睁着灯笼大眼静静的注视我们。
落脚处是皇宫南北角一片静寂的荷塘。
季节未到,虽荷叶纤纤,初成气势,荷花却都不曾露脸,只得一两朵荷苞悄然出水,影影绰绰看不清颜色。新荷的芬芳随风飘来,香气净远,清雅淡然,如一熨清凉的抚慰,沁人心脾,心境渐渐平和。
师傅在荷丛中伸手一牵,居然牵出了一条小木船。
不禁微笑:“师傅也会变戏法呢!”
师傅自己先跳上船,而后伸手将我也搀上小船。
小船看似闲置许久,船上却干干净净,颇合我心意。向荷塘中心驶去一小段距离后,师傅收起桨,任由小船随波漂荡。
水波轻漾,一点一点银亮起来,有一团变幻的光影,看不真切。仰首看去,阴云已散,月亮高悬天空,像一弯寒若秋霜的银勾。
我没有记错,今天不是十五,是初七。
师傅怔怔的凝视着某一片荷叶,亦或荷花。
感觉到我的注视,师傅转过头来,在他的眼神中有不加掩饰的悲伤。
“今天,是我母亲的祭日。”
我睁大了眼睛,师傅是第一次和我说有关他的事情。师傅却转过了头,继续凝望连碧荷叶。
“父亲要了她,却不怜惜她,生了我,却不承认我,是不是有些可笑?”
他轻笑,声音中却带着凄凉。
从来都是师傅包容呵护我,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的悲伤,只有缄默。手却伸了出去,轻轻的握住了师傅的。
师傅似乎怔了下,而后反手握住我手,一时无言。
我也想起了母亲,画像上的她温柔娴静,还有我威严却慈爱的爹爹。十年前的那个夏夜,有着和今夜一般银亮的月。
似乎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可还是会痛,在心里。
抬头,对上师傅带着些许迷离的漆黑瞳仁。
“师傅能否告诉我,当年相府的……,和皇帝有关吗?”
师傅别转了头去,良久才答:“笑彤,我只希望你平安快乐。”
一支含苞新荷随着小船的随意漂转缓缓出现的眼前。伸手轻抚:“师傅的母亲,一定长的很美吧!”
师傅也看过去,声音温润而低沉。
“我只见过母亲一两次,除了记得她最喜爱荷花外,竟然想不起来其他。”
风细细的吹来,师傅的头发轻轻扬起,遮住了我的视线。靠在师傅的肩上,我闭上眼睛:“以后笑彤为师傅种一园荷花,可好?”
师傅轻揉我发,微笑中透着一丝倦意:
“笑彤,师傅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答应师傅好好照顾自己。等师傅办完一些事情后,再来看你。到时候,师傅一直陪着你,我们种上一大片荷园,一起看赏荷观月。你可愿意?”
我重重点头,长生观早有千株梅树,师傅也曾为我种下一株。我便在旁边种上大片荷园,再栽上些杨柳秋桐。梅花耐冬,柳丝迎春,绿荷消夏,桐叶惊秋,漫长一世,陪在师傅身边,我们有四季的美景可以慢慢观赏。
师傅踏荷而去。
合目躺下,任由小船随波漂转。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我从来没有离开过长生观。那里没有高高的宫墙,虚妄的尊荣,也没有噬人的秘密,沉重的忧思。还有你,我的师傅,在长生观的岁月,即便看不见你面具下的真容,我也心静如莲。
可是现在,是什么悄然无声的在你我之间竖起了一道心灵的屏障?
喃喃轻问,四下早已静寂一片。
一滴清透珠泪,无声坠落。
******
暑气渐渐侵入宫墙,午后时分,正是宫人走动最少的时候。
我在皇宫南北角的荷园,准备引一两枝回去种下。
还是那只陈旧小船,还是那片僻静荷塘。
心情却不是一样。
宫人给彤华宫送过一缸红莲,但不是我要的品种。
我喜欢这里的荷花。最寻常的粉荷,却亭亭净值,淡香清远。阳光下碧叶盈翠,粉荷娉婷。轻划几桨,小船很快被一片粉荷碧海覆盖。
荷塘水并不浅,引种荷花的想法看起来很难实施,索性放弃了。小船悠悠,碧波轻漾,身畔心头一片清凉。摘一片荷叶覆在脸上,放任自己在轻摇慢摆的小船之上香甜好眠。
梦里师傅又来看我,一身白衣负手而立,含笑说,笑彤,为师教你一首曲子。
那个清晨在竹林里吹笛的身影,光晕中恍如嫡仙。
荷香清雅,笛声悠扬。梦耶?非耶?
睁开眼睛,夕阳西坠,彩霞漫天。
已是黄昏。
笛声却还在,虽然不如梦里那般柔美。
细细听下,便知道了那人是谁。
起身划桨,深深荷塘中小船分荷逐叶,缓缓靠岸。
笛声嘎然而止,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个湖蓝身影站了起来。
跃上岸时,一双有力的手稳稳的扶住了我。
“请问仙驾,您是荷花仙子?还是海螺姑娘?”
来人退后一步,一揖到底,墨玉般的瞳仁满含笑意。
我皱起眉头故作严肃:“学艺不精,为师当初是这样吹的吗?该如何罚你?”
他很是配合的作出愁苦状:“仙子师傅当时只用一片柳叶吹奏,流汐如何能听得那般准确?不若就罚流汐将这杆玉笛送与仙子师傅,再罚流汐重听一遍如何?”
我莞尔,会作出这样表情的流汐,出现在一帮踩高跷的少年中间也不奇怪。
玉笛通体洁白,玲珑剔透,隐隐有光晕流动,更显神韵,绝非凡品。
我也不推辞,轻轻吹起那一曲《长相守》。
笛音清越,荷塘透澈,有两尾红鱼追逐嬉戏,欢快相随。若我也是红鱼一尾,这一生,是否能有它们这样的相伴相依?
我看着红鱼,流汐看着我。
一曲终了,我将笛子递还于他。
流汐伸手挡下:“这支笛子原本是为你所制,今日该物归其主。”
细看一眼,丝穗系处,果有两细小阴文篆字“笑彤”。
“那天在河边看你以柳吹曲,便以为妹妹是会吹笛的,今日听闻,果然高天流云。这玉笛遇上妹妹,是它的幸事。”
我淡淡一笑:“齐王说笑,这妹妹的称呼并不适于我。”
流汐却目光灼灼,“流汐愿带妹妹离开皇宫,给你一个幸福未来,如何?”
我骇然:“齐王忘记我的身份了么?”
“你是冷宫中的皇后,为什么不能走?皇兄既然不宠爱你,大可废后另立,我去求他。纵不能许你做齐王正妃,总好过在冷宫里寂寞残生。”
仿佛理所应当。
我无语。
流汐并没有错,和这世上的大多数男人一样,他只是想要得到他喜爱的东西而已。他以为这样的喜爱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只是笑彤纵然不愿在冷宫寂寞终老,却从未想过从一个笼子跳到另一个藩篱。
流汐似以为我的沉默是一种默认,上前一步拉住我手:
“和流汐一起,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