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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要不要离开?
若我走了,师傅会着急吗?会去天涯海角寻我吗?
若我走了,是不是对那个真相永远放弃,让心头的那把利剑永远高悬?
一声叹息,重又将那些书册放回柜中。
我终究是走不了的。
我还在等待,但我也给自己一个期限。在那个期限之内,若不能得到我要的答案,我就走。让那把剑永远深刺在心中,也比永远被禁锢在这冷宫中强万倍。
还有师傅。。。他是师,也是友,更是我心中唯一的亲人。可是,人活在世上,没有谁可以永远和谁在一起,再亲近的人也终有别离的一天。
人,终究是孤独的。
真到了那一天,若师傅不愿带我走,那么,对他,我也会放手。再不贪恋他的声音,他的温暖,贪恋在他身边的每一滴时光。
小兔灯里的烛火灭了,烛泪已尽。
*****
钟子琰再来看我,是为了问我一个问题。
“笑彤,你师傅是谁?”
“师傅便是师傅,不是谁。”
“你知道我意思的,你师傅的真正身份。”
我唯有摇头,这个问题我从未曾想过。师傅是救我的恩人,养我长大的亲人。除此之外,我从未想过,他还有些什么别的身份。
我对子琰说,中秋之前若还等不到那个答案,我就要离开了。
我的光阴,就算要虚掷,也不该这里。
子琰双眸清亮,笑道:“笑彤,你终于想开了吗?”
我点点头。
“可是,深宫禁地,你岂能说来便来,说走便走?”
“若我想走,早已便走了。你知道的,这里并囚不住我。”
“是呵,你也不是一次两次偷溜出宫了。只是每次都害我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意外。”
“冷宫里的人,本就如同无形,又有谁会在意。”
钟子琰看我话语间不经意的样子,摇头道:“是不在意,可你却是皇后的身份。”
“那又如何?”
“过两天,是皇帝的生辰,四方来贺,这宫里要举行最盛大的国宴。笑彤,你这次可躲不过了。”
我皱眉微叹,“子琰,不能再帮我报个病吗?”
“凡事有度。笑彤,我可不能再欺君了。”
我点点头,钟子琰有他的难处,我不能强人所难。
国宴便国宴吧,不过是当个花架子走出去晃一圈罢了,我只当眼前那些人,都是镜花水月好了。
*****
初入宫那天,我也曾凤冠霞帔,锦衣如灼。只是蒙着头行完礼后,便被送入空房中一个人对着烛火发愣,直到困意袭上,趴在小桌上睡了。第二天清早,还来不及换下那锦衣,便被送入这冷宫里来。
一切变幻的太快,快到我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最繁闹的喧嚣,一下子变成最孤寂的静默。
我什么都没想,便打开行李,取出经卷在朗月下吟读起来。
对巨变,我处之泰然,安之若素。
原以为。
宫女们送来了绣着五彩凤凰,大红水缎滚边的华服,衣服上还压着一只金丝为羽,玉为翼的凤头金步摇。手指抚过那如水波般柔滑的缎面,指尖微微一颤。
却原来,只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去细想而已。
“我知道嫁人的意思。
有一个男人会成为我丈夫,而我,要爱他,敬他,为他生儿育女,与他长相守。
长相守。
尘世间的岁月,本经不住寂寞的消磨,能有人与之长相守,观春花,赏秋月,一世足矣。”
那天,在长生观里,当师傅告诉我,我要嫁人时,这便是我心中所想。
我真是个傻瓜呢,还以为,嫁人,是得一真心人而与之长相守。
就算嫁的是皇帝,对那长相守的念想早已看作笑谈,也未曾料得,鲜红的盖头刚刚翻起,还未曾看见那人一点点眉眼,便一人伴一灯,在深宫中与明月作了伴。
真是笑话,对一个女人最大的笑话。
我也觉得好笑,真的很好笑。
锦绣长衫披上肩,五彩凤凰随身姿微动,如活了般灵秀。
宫里的刺绣,都是最顶尖的苏绣和云锦。
在我眼中,还不如长生观中最素净的一袭灰白道服。
道服是自由,锦裳是桎梏。
一位声音温熟的公公引我去嘉和殿。
是他,那天让钟子琰来为我看了病。
望着他微躬的谦卑背影,心中淡淡一暖,也未言语。
他于我,并未想过要我报恩,只是单纯发乎于心中的一丝怜悯。
我于他,并无任何办法报其恩慧,也只是发乎于内心地深深感激。
这样,已足够。
人世间尚存的些许美好,便在于此。
冷宫与嘉和殿之间有极遥远的距离。门外停着一顶八宝琉璃顶的金色轿子,华盖珠帘,倒是配得上我皇后的身份。
冷然一笑,我掀帘而入。
轿子缓缓起伏,悠悠荡荡。我坐在轿中,望着从珠帘缝隙里渐渐淡去的光影,心中一片空然。
我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坐在这轿中?我不是该在山阶前采野花,在山谷中抚琴自在高歌的吗?
容不得我多一刻的恍惚,轿子停了下来。
“皇后娘娘凤驾到!”一个尖细拖迤的声调在轿门外叫道。
轿外很静,让我误以为,这嘉和殿是空的。
我伸手正欲启帘出轿,有稳稳的脚步声向轿门处走来。
“皇上万岁!万万岁!”
轿外悉悉索索跪倒一片。
我的手指已微拂开密密的珠帘,忽然,一只修长莹白的手猛地掀起帘子,珠玉相碰ZE i8。电子书,帘子发出叮叮咚咚如流水般清脆的声响。
手指相触之处,如火灼。
我攸地将手缩了回来。
低头处,是一袭明黄锦袍滚着五彩花纹的缎边。
那掀着珠帘的手,也像是被火灼了般攸地收紧,七彩的珠子如雨滴纷坠,落地,发出更加清脆悦耳的声音。
我缓缓举首,金步摇上的凤首微颤,凤嘴中叼含着的细细流苏坠,在我眼前晃成一道不真实的金影。
还是那如黛黛山脊般的眉,还是那皎皎若寒星般的眼。明黄色的挺拔身姿,如一株遗世而独立的玉树。
现在,那寒星般的眼眸里,有一抹惊,有一丝喜,还闪烁着一种别样的光。
那光,我见过,在老皇帝的眼中。
帝王之光。
他向我伸出手来,莹白的中指上嵌着一只墨玉戒指。戒指本无甚光芒,但因为那只手,而犹如有了生命般灵动了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犹豫,便被人牵了缩在袖中的手,迎出轿外。
我怎么会以为嘉和殿是空的?满堂满殿皆是人。
我怎么会以为嘉和殿是静的?无数谨微却沉重的呼吸声,早已凝滞在这座高大宏伟的宫殿里,飞散不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突然而至的高呼如炸雷边在我耳边响起,震的我头晕目眩,不知身在何处。
“众聊平身!”身边人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却可以压住那如雷的声响。
我被牵着走上一条金色的织毯。穿过黑压压的人群,最后,与他,这个王朝的皇帝陛下一同站在了嘉和殿的最高处。
高处不胜寒。
转身,金色织毯在脚下往远处漫漫伸展,织毯两侧站满了穿着绯色,青色与绿色官服的人。
左面最前首那人身上的绯色却刺痛了我的眼,他襟前的补子上,绣着一只白色的仙鹤,展翅欲飞。
有多少次,我坐在府前上马石旁等爹爹下朝回家,官轿刚在府门前停下,我便飞奔至轿前,扑在爹爹怀里,那只仙鹤在我脸颊边轻轻舞动,冰冷的丝线蹭过皮肤,渐渐温暖。
低垂眼帘,在心中默念,安知此刻,不是虚幻。
左手猛地被握紧,蹇眉望去,身畔人正用幽深不见底的眼神看着我。
梅似雪,月夜下,乱红中。
初相见。
他一定没忘。
我也没忘。
那夜我多伤心,学了一套落梅式,却丢了一枝比剑式重要多的桃木簪。
他是罪魁。
百官们逐一踏上金色织毯为他们高呼万岁的皇帝敬奉贺礼。
皇帝微笑着接受着他臣子们的朝贺。
只是心不在焉。
“齐王奉西域白璧一对!”
一直被紧握的左手终于松开了。
“流汐,前几日说是受了风寒,可曾好了?”皇帝亲自走下阶,扶起伏在殿前的少年。
那少年胸前绣着麒麟白泽,瘦削却挺拨的身姿,很像他哥哥。
和小时候差太多了。
那时,他如同一只圆胖的小球,被我用头狠狠一顶,溜溜地在桌边滚了好几圈。
“多谢陛下关心,臣弟已无大瘍。”
少年抬头,微笑,目光越过他哥哥的肩,无意识地从我脸上扫过。
而后,回眸。
黑白分明的瞳仁中闪着上元那天在河水中浸润的光泽。
我在心中暗叹缘之奇妙,又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