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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裁瓷鳌
偏午时分,在附近大楼工作的男女来公园吃盒饭,中田也吃了自带的夹馅面包,喝了保温瓶里的茶水。旁边凳上坐着两个年轻女子,中田试着搭话,问怎么样才能去东名高速公路。两人教给的同那公共汽车司机说的一样:乘中央线去东京站,从那里坐东名高速巴士。
“刚才试过了,没试成。”中田如实相告,“中田我这以前从没出过中野区,不明白电车怎么坐。只坐过都营公共汽车。不认字,买不来票。坐都营公共汽车坐到这里,再往前就寸步难行了。”
两人听了,吃惊不小。不认字?可是看上去倒是个不坏的老人,笑眯眯的,衣着也整洁。如此大好的天气拿一把伞多少令人费解,但看不出是流浪汉。长相也蛮可以。不说别的,眼睛就黑白分明。
“真的没出过中野区?”黑发女孩问。
“是的,一直没出去,因为中田我迷路不归也没人找的。”
“字也不认得。”头发染成褐色的女孩说。
“是的,一个也认不来。数字么,简单的大体明白,但不会计算。”
“那,坐电车很困难了?”
“那是,非常困难。票买不成。”
“有时间很想带你去车站让你坐对电车,但我们一会儿就得回公司上班,没有那么多去车站的时间,对不起。”
“哪里哪里,请别那么说。中田我总有办法可想。”
“对了,”黑发女孩道,“营业部的峠口不是说今天去横滨来着?”
“唔,那么说他是说过的。求那小子准行,人是有点儿难接触,但不坏。”褐发女孩说。
“嗳,老伯,既然不认字,索性hitchhike好了。”黑发女孩建议。
“hitchhike①?”
“就是求那里的车捎上你。大多是长途卡车,一般车是不让搭车的。”
“长途卡车也好一般车也好,那么难的事中田我不大懂……”
“去那里总能办成的。过去学生时代我也有过一次。卡车司机那些人都很友好的。”
“嗳,老伯,去东名高速公路的什么地方?”褐发女孩问。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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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意为“沿途免费搭便车旅行”。
“不知道?”
“不知道。但到那里自然知道。反正先要顺着东名高速公路往西。下一步的事下一步考虑不迟,总之必须往西去。”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但中田的语气里有一种独特的说服力,而且两人对中田产生了自然而然的好感。吃完盒饭,她俩把空盒扔进垃圾箱,从凳子上立起。
“嗳,老伯,跟我们来吧。我们给你想想办法。”黑发女孩说。
第20章 搭车的老人(二)
中田跟在她俩后面走进附近一座大楼。进这么大的建筑物中田是第一次。两人让中田坐在公司传达室椅子上,向负责传达的女子打声招呼,叫中田在这里稍等一会儿,随后消失在几台并列的电梯之中。午休返回的男职员女职员们陆陆续续走从手握布伞怀抱帆布包的中田面前走过,这也是中田此前未曾目睹的光景。所有人都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打扮得整整齐齐,系着领带,提着光闪闪的皮包,穿着高跟鞋,并且步履匆匆朝同一方向行进。这么多人聚在这里一起干什么呢?中田全然捉摸不透。
不大工夫,那对女孩领着一个穿白衬衣打斜纹领带的细细高高的男子出来,把中田介绍给他。
“这个人么,叫峠口君,正好这就开车去横滨,说可以捎你过去。你在东名高速公路叫做港北场的地方下车,再找别的车搭。反正你就说想往西去,挨个儿问。若是让你搭车,在哪里停车的时候招待人家一顿饭就是。知道了?”褐发女孩问。
“老伯,那点儿钱可有?”黑发女孩问。
“有的,中田我那钱是有的。”
“喂,峠口君,这老伯是我们的熟人,可得好好待他哟!”褐发女孩说。
“反过来,你如果好好待我的话。”小伙子有些气短地说。
“很快的,别急。”黑发女孩说。
分手时,两个女孩对中田说:“老伯,算是给你饯行——肚子饿时吃了。”说罢,递出在小超市买的饭团和巧克力。
中田再三道谢:“非常非常感谢。待我这么热情,真不知如何道谢才好。让中田我不自量力地为你们祝福吧,祝二位好事多多!”
“但愿你的祝福很快见效。”黑发女孩嗤嗤笑了起来。
峠口这小伙子让中田坐在“紫羚羊”的助手席上,从首都高速公路驶入东名高速公路。路面堵塞时,两人这个那个聊了许多。峠口生性怕见生人,起始话语不多但习惯了中田的存在之后,很快一个人说个没完。他有很多要说的话,在不至于再次相见的中田面前得以畅所欲言——已订婚的恋人几个月前离己而去;她另外有了心上人,长期瞒着自己和对方来往;同公司里的上司怎么也合不来,甚至想辞职离开;上初中时父母离异,母亲再婚,找的人不三不四,同骗子无异;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借给要好的朋友,担心有借无还;宿舍隔壁一个学生用大音量听音乐听到深夜,致使自己睡不好觉……
中田一本正经地听他讲,不时随声附和,发表微不足道的看法。车到港区停车场时,中田差不多了解了小伙子人生所有情况。不能完全领会的地方固然也有很多,但主线毕竟清楚了:峠口是个令人同情的小伙子,尽管他本身渴望地道地活着,却被许许多多扯皮事缠得透不过气。
“实在感激不尽。让您带到这里,中田我太幸运了。”
“哪里,能和你一路到这儿,我也很高兴的,老伯。能这么向谁一吐为快,心情畅快多了。以前跟谁也没说过。让你听了我这么多啰嗦话,你没觉得不耐烦都已经很不错了。”
“不不,这话说哪儿去了。中田我也为能同您这位小伙子交谈高兴,哪里谈得上不耐烦什么的。您别介意。我想从今往后你也一定有好事遇上的。”
小伙子从钱夹里取出一张电话卡递给中田:“这个送给你了。我们公司做的电话卡,算是旅途分别纪念吧。送这样的东西倒是不好意思。”
“谢谢了。”说着,中田接过来小心放进钱夹。他不可能给谁打电话,也不知卡怎么用,但他觉得最好不要拒绝。时值午后三点。
中田为找卡车司机把自己拉去富士川花了差不多一个钟头。最后找到的司机是开冷藏车送鲜鱼的,四十五六年纪,牛高马大,胳膊如树桩一般粗,又鼓着肚子。
“一股鱼腥,能行?”司机问。
“中田我喜欢鱼。”中田说。
司机笑道:“你是有点与众不同。”
“那是,时常有人这么说。”
“我喜欢与众不同的人。”司机说,“在这个世上,长得像模像样活得地地道道的家伙反倒信赖不得。”
“真是那样不成?”
“肯定是。这是我的意见。”
“中田我没有什么意见不意见的,倒是喜欢鳗鱼。”
“那也是个意见嘛——喜欢鳗鱼。”
“鳗鱼是意见?”
“是啊,喜欢鳗鱼是一个蛮不错的意见。”
两人就这样开往富士川。司机姓荻田。
“中田,你认为这个世界日后什么模样?”司机问。
“对不起,中田我脑袋不好使,这类事一窍不通。”
“有自己的意见和脑袋不好使是两回事。”
“可是荻田君,脑袋不好使,压根儿就思考不了什么。”
“可你喜欢鳗鱼,是吧?”
“那是,鳗鱼是中田我的美食。”
“这就是所谓关系性。”
“呃。”
“大碗鸡肉鸡蛋浇汁饭可喜欢?”
“那也是中田我的美食。”
“这也是关系性。”司机说,“关系性如此这般一个个集合起来,自然有意义从中产生。关系性越多,意义也就越深。鳗鱼也罢浇汁饭也罢烤鱼套餐也罢,什么都无所谓。明白?”
“不太明白。那可是同食物有关系的?”
“不限于食物。电车也好天皇也好,无一不可。”
“中田我不坐电车。”
“也好。所以嘛,我想说的是:无论是什么人,只要他这么活着,他同周围所有事物之间自然有意义产生。最关键的在于它是不是自然。这跟脑袋好不好使不是一码事,而在于你是不是用自己的眼睛看——简单得很。”
“你脑袋好使啊!”
荻田大声笑了起来:“所以这不是脑袋好不好使的问题。我脑袋也并不好使,只不过我有我的想法罢了。所以大家一看见我就觉得胸闷,说那家伙动不动就强词夺理。一个人用自己脑袋想东西,往往让大家捉摸不透。”
“中田我还是不大明白——中田我喜欢鳗鱼和喜欢浇汁饭之间,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