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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聚?
又,何妙之有?
能勾动七情六欲,让人癫,诱人狂。
能请动诸天神佛,赐人生,定人死。
此表象之外,此虚实之变,是属大香师的境界,大香师和香师,仅一字之差,唯一道门槛,境界却是天壤之别。
这就是长香殿历经千年,地位长盛不衰的真正原因。
这些,安岚当然不知道,即便她曾有幸窥见天颜,但一眼七年,她依旧还是那个在凡尘俗世的底层里,挣扎求生的小香奴。
……
安岚知道王掌事今日也会过来寤寐林这边,却不知王掌事进了寤寐林后并未去斗香院,而是一直在斗香院旁边的琴榭里为白香师准备宴席。为今日之事,她已竭尽所能地做了该做的准备,但是,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即便慎之又慎,却还是会发生无法预料的情况。
微雨的天,香味停留在空气里的时间,要数倍于晴朗和风时。
景炎刚走到斗香院附近,忽然就停下脚步,然后转身,换了方向。
细雨前,香樟树下,琴榭附近的朱红回廊内,他又看到那个总藏着尾巴的小狐狸。
景炎兀自笑了,撑着伞,隔着花木,将那里所发生的一切,一点不露的收进眼里。
只是安岚刚将马贵闲香盛里的香换好,放回他手上,王掌事就出了琴榭,往斗香院这走来,他心中不安,需过来打听白香师今日是否会参与斗香。从琴榭到斗香院,必经过此时安岚所处的回廊,所以王掌事这一过来,定会看到马贵闲和安岚单独站在一块的这一幕。
而这一幕,只要被王掌事看到了,那安岚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有可能付之东流。
景炎并不清楚王掌事和安岚之间的事情,但他此时不想让任何人打扰这一幕,于是便往旁示意了一下,跟在他身边的随侍会意,即转身过去拦住王掌事。
马贵闲有些恍恍惚惚的离开那里,一路回了斗香院。
安岚站在回廊下等了片刻,然后长吁了口气,就走到檐下,打算就着从屋檐上滴落的雨水洗去手腕上的香粉。只是还不等她伸出手,就看到前面走来一人,此时漫天细雨,水雾迷蒙,那人撑着一把乌骨油纸伞,眉眼含笑,闲庭散步般地走来。
那日繁花似锦,他一袭红衣,浓烈张扬。
今日细雨绵绵,他一身白袍,清雅出尘。
繁花换了绿树,阳光化了细雨,无论红衣还是白袍,此人的衣着打扮,都能同周围的景致契合得天衣无缝,若眼前的美景是一副画,那他才是真正的画中人。
安岚有些恍惚地看着他含笑的,熟悉的眉眼,忽然明白,有些人的亲切随和,其实本身就带着距离,那不是他想,亦非是她愿,而是地位悬殊所带来的客观存在。
她想要避开,却避不开,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走过来,然后悄悄将手藏在身后。
刚刚,他都看到了吗?还是,只是这会儿恰巧碰上?
她不及细想,景炎就已经走进回廊,收了伞,然后看着她道:“安岚姑娘,你在这做什么呢?”
安岚悄悄往后退半步,欠身行礼:“见过景公子,我只是出来走走。”
景炎呵呵一笑,上前半步,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腕。
安岚一惊,就要挣扎,只是她这点儿力道哪是景炎的对手,他轻易就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跟前,然后垂下眼,看了看她的手腕。
有香,自她手腕上散出,幽幽扑向鼻间,遂有雾袭来,但雾气不稳,时聚时散。景炎目中微异,看了安岚一眼,便见她脸色苍白,透着丝丝凉意的雨天,她额上却冒出细微的汗。
景炎轻轻摇头,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腕上一抹,那香味遂淡去,白雾亦跟着消散。
安岚收回自己的手,有些不安,又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只知道,作用在马贵闲身上的香,对他却一点儿效果都没有。面对这样的一张脸,在那一瞬,她几乎要将眼前的人当成是白广寒大香师,她的香,对他无效!
景炎看着她:“你可知,猜香猜错了,我不会罚你,但若是故意骗我,可是要重罚的。”
安岚握着自己的手腕,有些茫然,又有些惊惧。
他刚刚定是看到了,之前陈露丢了香牌一事,他就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放过她一马。可现在,他又看到她刚刚换了马贵闲的香,他会怎么办?会揭发她吗?
见她迟迟不说话,景炎似有些不忍,便笑了:“怕了?”
安岚惴惴地垂下脸,硬着头皮道:“我,我未曾骗景公子。”
小狐狸,还想狡辩呢,景炎扬了扬眉,就道:“手上的香粉怎么回事,那日既猜不出香方,这香粉是如何配出来的?”
安岚抬眼看他,一会后,怔怔地开口:“景,景公子,也是香师吗?”
第024章 指引
景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直看到她又惴惴地垂下眼,他才开口道:“我虽不是香师,但也一直跟香打交道,所以辨香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安岚抬眼,他是白广寒大香师的孪生兄弟,又常进出长香殿,当然不可能对香一无所知,即便不是香师,对香的了解应该也不会逊色于香师。
面对景炎的询问,安岚只得嗫嗫地道:“香粉只是我随意配的……”
景炎嘴角噙着笑,狭长的凤目微眯,像只优雅又老谋深算的狐狸:“安岚姑娘又想糊弄我。”
安岚垂下脸,面对这样的人,她毫无胜算。她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于是干脆沉默以对,有种听之任之的意思。
景炎问:“是不是改了香方?”
安岚迟疑一会,乖乖点头。
“改了哪部分?”
“只是将甘松的量减半,又添了少许茅香。”
“一次就调配成功了?”
“没有,试了三次,才定了这个量。”
景炎点点头,然后伸出手,安岚一时不解,有些茫然的抬起脸。
景炎面上依旧带着浅笑,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刚刚换了什么?”
他果真什么都看到了,安岚脸色微白,咬了咬唇,只得认命地将从马贵闲那偷换的香拿出来,放在他手里。景炎接过那个香盛,打开看了一眼,认出是百香堂里的雪中春信,便合上香盛,然后问:“给换了什么?”
安岚沉默好一会,才低声道:“玉堂软香。”
景炎扬眉:“哪来的?”
安岚的声音越来越低:“照着香方自己和的。”
景炎再问:“哪来的香方?”
安岚面色微白,垂头不语。景炎目中似含笑,又似带着探究,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而是接着问:“这款合香需要用到龙脑,你那天特意挑走龙脑,就是为了和这款香?”
安岚咬了咬唇,点点头。
“为什么这么做?”景炎再问,这次他指的是换香一事。
安岚再不说话了,唇抿得紧紧的,这件事她不能再往下说,再说下去,就会将金雀也扯进来。
景炎等了一会,见她还是一声不吭,颇有种硬着头皮抗到底的意思,不由失笑。天赋难得,心思奇巧,亦懂得谋算之道,只是还太嫩了。但的确是一块内蕴奇彩的宝石,若得仔细雕琢,必将绽放光华。
片刻后,景炎又道,声音依旧不愠不火:“不愿说?”
安岚赶紧跪下,垂着脑袋道:“求公子饶了我这一回,我……”
景炎叹了口气,摇摇头:“起来,地上又湿又凉的,你跪着做什么。”
安岚迟疑地抬起脸,景炎道:“我这还没罚你,你就急着下跪求饶了。”
安岚一脸惴惴,景炎只得又道:“行了,这么不禁吓,起来吧,只要你不是在斗香会上胡闹,我就不追究你此事。”
“多谢公子!”安岚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耷耳的站在那。
景炎瞧她这幅模样,不由低笑出声,然后问:“喜欢香?”
这句话,是他第二次问,并且一个字都没有变,但意思明显有些不一样。
安岚抬眼,迟疑了一会,点点头。
景炎又问:“想学吗?”
安岚怔住,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景炎再问:“想拜白广寒为师,跟在他身边学习吗?”
安岚有点儿傻住,下意识地觉得对方是在跟她开玩笑,逗她玩的。可是,她却控制不住心脏的跳动和急促的呼吸,全身血液直往上涌,不过片刻,就已激动得双颊潮红,于是愈加说不出话。
安岚这在一刻,目中陡然现出的渴望,使得那双眼睛黑得发亮,真像两颗熠熠生辉的宝石,有种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