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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妩也咬咬唇,无声地把药碗递了递。郭嘉咬着牙,迟迟缓缓地伸出手,跟喝砒霜一样眉毛眼睛纠结一起地把药灌完,然后“呼”地一下倒在榻上,像受了莫大折磨和委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郭荥戳戳他,见他没放映。眨眨眼问蔡妩:“娘,要把爹爹放蚂蚁窝附近吗?”
蔡妩闻言眉角一抽。她身后董信则直接喷笑出声,弯下腰,笑眯眯问郭荥:“荥儿为什么要把人放蚂蚁窝附近?”
“因为过一会儿就有好多蚂蚁了。”郭荥很顺口的回答,答完紧接补充说:“这还是兄长(指曹冲)发现的。”
董信笑了笑,刚要继续逗逗他,就见小家伙呼地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像才反应过来,指着董信声色严厉地控诉:“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话?大哥说你是要抢走杜若姑姑的坏人!”
董信一噎:他顿时体味到榻上郭嘉就算眉毛嘴角都抖抖的,也不敢出声接茬是什么感觉了。
当天晚上的时候,董信没有回惠民堂照旧歇在了他曾今在郭府的屋子。倒不是因为郭嘉病的多重,他得时刻看着,而是因为到傍晚他想走的时候,忽然变天,开始噼里啪啦下起雨了。
下雨好啊,下了雨蔡妩就正大光明地吩咐人到司空府给郭嘉告假了。而且针对郭嘉那满脸不情愿的表情,蔡妩还一脸严肃地说:“我跟曹公说你昨晚踢被着凉,去不了司空府了。你要是不怕现在丢人,你就去。”
郭嘉那脸皮,他还真就不怎么怕丢人。但是他怕自个儿老婆生气。所以秋雨天,他就得老实巴交窝在家里看书、喝药,数棋子。秋雨一连绵好几天,他就在家里窝着那也不去好几天。病倒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这好动的人差点儿给养出了一身蘑菇。
等到这雨刚刚要停下了,被憋屈了几天的郭嘉终于按捺不住性子,要往外头跑了。蔡妩跟幽灵一样“忽然”就出现在郭嘉身前,笑得异常灿烂地问郭嘉:“夫君,这么阴沉的天气,不在家里好好养病,还要往哪里去?”
郭嘉头皮一麻,跟蔡妩讪笑着说:“去司空府,去司空府。为夫是去司空府而已。”
蔡妩也不揭穿他,只是继续太阳花一样的表情:“司空府啊?今天司空府里曹公没空。柏舟刚出门的时候说他看见玄德公进去司空府了,想必是曹公宴请玄德公呢?”
郭嘉闻言立刻收了脚,转过身子满脸不爽,趁着蔡妩不注意地时候小声嘟囔:“在生病不能沾酒的人面前提宴请,阿媚你是故意的。”
蔡妩凑过头,探着身子问:“你说什么。奉孝?”
郭嘉眼一眨,草稿都不打的扯谎:“我说这天看着要放晴,其实还是得继续下呢。瞧瞧,那块又有黑云过来了,说不好要打雷呢。”
蔡妩瞧他一眼,似笑非笑:“哟,我男人什么时候也学会观测天象了?还打雷?是要劈妖怪渡劫吗?”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轰隆隆”一声响雷,蔡妩吓的身子一抖,下意识就扑到了郭嘉怀里。郭嘉抱着蔡妩边安抚边得瑟地笑:“哈哈,阿媚,是有妖怪要渡劫呢。”
蔡妩没好气地瞪他,从他怀里挣开身,气鼓鼓地说:“我去看娴儿那边收拾好了没?后日我去接人,你是要一起去,还是要待在家里养病?”
郭嘉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说:“自然是一起去。先前是秋猎脱不开身,这会儿都忙完了,我干嘛不去?”
蔡妩又白了他一眼,决定不去戳穿他其实是因为在家里待腻歪了想出去转转的想法。
两天以后,蔡妩他们家收拾好东西,郭嘉点好随行亲卫,然后两口子一道去往司空府去辞行。郭嘉是去继续给自己告假,蔡妩是给领导夫人打个招呼,顺带给郭奕告个假。对于戏娴的时他们家和荀彧家可是都重视的很,除了他家是全家总动员,荀家也差不多是这样了。蔡妩在听到唐薇说这决定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真实:郭嘉那脑袋不靠谱也就算了,怎么荀彧也这么不靠谱?前一阵秋猎还出了那个事情呢,这会儿曹操手下最得力的左右手就都要出门接侄女去,这……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问郭嘉吧,郭嘉嘿嘿地笑,说:“这叫实而虚之,虚而实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呢。”
蔡妩小啐了他一口:“去你的,什么真真假假,就知道故弄玄虚忽悠我。”
郭嘉当时老神在在地笑眯起眼,腆着脸老不休地跟蔡妩讲:“哎呀,为夫可不止会糊弄你,还会糊弄其他人。不过呢……你却是我唯一一个心甘情愿糊弄一辈子的。”
蔡妩红了红脸,恼羞成怒地冲他吼了句:“傻子才愿意被你糊弄一辈子呢,你给我一边呆着去!”
然后郭嘉就真的听话的“一边呆着去了”:他跑到外头点随行兵士去了。
蔡妩到司空府的时候,照理还是去见丁夫人,路过鹅卵石小道的时候,碰到了凉亭里端着花名册蹙眉的曹昂,曹昂明显在为什么事发愁,压根儿没注意到蔡妩过来。
蔡妩眨了眨眼,也没去出声打扰:这孩子这两年一年一个样,总让她觉得不太真实。她初见他的时候,这还是个和煦可亲的好哥哥,甚至是傻哥哥模样。这会儿再见,他坐在亭子里,脊背挺直,正身端坐。蹙着眉,全神贯注地看着名册。就算他身边没有带一个人,居然也让蔡妩觉出种隐隐的压迫感。蔡妩估计,这就是战场上杀伐而出的那种该死的气场。话说同样是上战场,她家奉孝怎么就没有练出这种味道来呢?
蔡妩疑惑着继续向前走,到了花厅的时候,正好见到环夫人抱着拉着小曹冲跟丁夫人说话呢。曹冲见到她来,很礼貌地站起身,给他婶母行了礼,然后就乖巧地依到环夫人身边,安静地听着大人说话。
蔡妩初到,也不好直接就说告假的事,只是出于关心地问了些:丁夫人最近身子可好?连日阴雨,可得注意别着凉。
结果丁夫人竟然顺着她口,轻叹口气,回答道:“阴雨天我是没什么?可是老爷的头风就麻烦了。他这阵子是一下雨,疼痛就加重。先前痛的厉害,还能用冰帕子敷一敷,这阵子我看他疼起来直接把脑袋泡水里了。真是……哎,这不,今儿一早上就请了吉平,刚给换了方子,眼下正在厨房煎着呢,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对了,慧儇你不是通医道嘛?来来来,你给看看,这方子到底能不能好使?”
丁夫人说着就从身边的呃桌案上抽出一张药方递给蔡妩,蔡妩带着笑,边接东西边心里暗道:吉平耶?那可是御医!他开的方子,她能挑出错来了?丁夫人先前说什么:我也不指望他了,只盼着昂儿能好就行。你看你看,这关心表现,像是不指望的样子吗?
蔡妩结果后,意思意思地低下头,先还想着妆模作样看看就罢了,但是越看,蔡妩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等到她脑子里忽然搜出当年左慈乱七八糟给她灌输的药理知识后,蔡妩惊地一下从坐席上站起来,脸色惨变,一把扣住丁夫人腕子,声音急火:“司空大人现在人在哪里?吉平现在人在哪里?厨房的药可曾给司空大人送去?”
丁夫人被蔡妩一下子抓的愣了神,倒是环夫人反应很快,指着前院偏厅方向:“老爷和吉平大夫都在偏厅暖阁。想必文若先生……”
蔡妩不等她把话说完,揪着方子,提起裙裾,小跑着冲出了门。
从花厅到暖阁,几百米的距离,蔡妩却觉得分外心焦。整条路上,她都在祈祷: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可是等她跑到花厅的时候,还是看到了让她心惊胆寒的一幕,曹操正边跟郭嘉说话,边端起托盘里药碗呢,他身边的吉平站在当口,一言不发,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曹操动作。
蔡妩“哗”的一下扯了帘子,冲口而出一句:“药有问题!不能喝!”
曹操眼睛一眯,愣住动作,抬头看着蔡妩,以目询问。
蔡妩喘了口气,正要具体指出问题所在。却见曹操身侧吉平一步跨前,揪了曹操衣襟,夺过药碗,看架势是要直接往曹操嘴里硬灌。
郭嘉、荀彧豁然变色,顷刻起身。一个劈手挥落药碗!一个动作干练地止住吉平,扬声叫人。
蔡妩被骤然冲进的卫兵带了个趔趄,她在最紧急地事情过后,有些傻愣地呆在原地。
抬头看着眯起眼睛,寒光瑟瑟扫着吉平的曹操和吉平那欲生撕曹操而后快的眼神,心里忽然就泛起一阵浓烈的寒意和后怕。
156、毒药事多引感慨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蔡妩意识到政治斗争地残酷性和复杂性:成则尊荣加身,耀祖光宗,败则累及九族,尸骨无存。
她呆呆地站在厅门旁,仿佛刚才的担忧焦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