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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她无忧无虑,并不懂这首曲最后是怎样的遗憾与惆怅,只觉得是春红谢了,春日过了,稍带片刻,便会迎来热情而完满的夏。
姜蕴十八岁生日前夕,她十四岁,就总爱在花园里练这首曲子。姜蕴很喜欢,但也告诉了她曲后真意。
到如今,她自己也算是懂了。
人这一生畅快的的时间就如同春日一样,最早来到,也最早离开。
柳尘鸢不愿意弹尾声给赵书贤听,然而没想到赵书贤却似乎对这首曲颇为熟悉,他道:“怎么不继续弹?”
柳尘鸢只好说:“后边……忘记了。”
听她这么说,赵书贤倒也不计较,他把脑袋搁在柳尘鸢肩膀上,懒洋洋地说:“若母后能见到姜蕴,有什么话想跟他说么?”
柳尘鸢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赵书贤的用意。
他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可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颇为愉悦……柳尘鸢内心忐忑,但现在她背靠他坐着,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她只能慢慢道:“没什么想说的。”
赵书贤凑过去咬了咬她软软的耳垂:“真的?”
柳尘鸢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缩了缩:“你……你不要老咬我行吗……”
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你是狗吗?
而且咬的都是很奇怪的地方,锁骨,泪痣,耳垂……每一个都让人打哆嗦。
赵书贤听她这么说,反而更用力地咬住她的耳垂,柳尘鸢欲哭无泪,又不敢挣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好在赵书贤尽兴后终于解开衣服,柳尘鸢便逃也似的跳回了地上,警惕的看着赵书贤。
他坐在原处,看不出喜怒,只说:“这琴就放你这儿了。”
柳尘鸢没有应,只垂着头。
赵书贤道:“朕……”
柳尘鸢依然没什么反应,赵书贤到底没说完这句话,只是看了眼已经有点焉的“柳尘鸢”,伸手轻抚它的花瓣:“母后没有好好照顾好尘鸢。”
柳尘鸢心绪不宁地道:“牡丹本就不该在秋日开花,能活这几日,已是很不错了。”
赵书贤看她一眼,道:“若朕想,它在冬日开花都是可以的。尘鸢可比你听话。”
“……”柳尘鸢憋屈地站在一旁,并不说话。
赵书贤想了想,伸手残忍地拔了一片“柳尘鸢”的朱红色花瓣:“这一瓣,朕带走了,剩下的,母后可千万要好好照料。”
说完,他倒也不多做停留,带着花瓣径自离开了。
他一走,柳尘鸢便腿软地直接坐到了地上。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不光是害怕赵书贤会对她做什么,更是害怕她和安琢言的计划被发现。
不过,既然赵书贤这么轻易就走了,想来他确实没发现自己的贵妃要帮助太后逃跑。
那么他来的目的也就是明面上的让柳尘鸢弹琴……其实弹完阳关三叠柳尘鸢就有点明白了。
阳关三叠,唱的是相思,是离愁,是目送友人去战场的哀伤。
赵书贤没说,但她也从安琢言那里知道了,虽不晓得闽国发生了什么,但明天赵书贤便要御驾亲征了……
他要去打仗,却逼她来弹这样离情依依的曲子,真是可笑至极。
她就故意要弹春晓吟这样曲子里欢快的部分,表示自己的喜悦。
好在赵书贤根本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反而还似乎很满意,也不知道在满意什么……
柳尘鸢摇摇头,索性也不睡了,穿了外袍便开始偷偷摸摸收拾起行李来,第一件收进去的,便是问兰的那双并蒂莲软缎绣花鞋。
问兰,我们一起回去,回到我们的故土……
☆、第 10 章
赵书贤要御驾亲征这件事,除了安琢言没人告诉柳尘鸢,她是闽国的公主,于情于理这件事都不该让她知道。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赵书贤之前消失六天便是在处理亲征之前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赵书贤领兵离宫,柳尘鸢则焦急不安地等待安琢言的到来。早上安琢言要送行,理所当然地不能来请安,一直到午时,她才来了椒芳宫,并说自己带了些东西来给太后……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对耳白釉花瓶。
柳尘鸢一副很喜欢的模样,让那两名宫女直接将花瓶放去了自己寝宫。
而实际上,花瓶里有一套宫女的服饰。
之后便是让柳尘鸢提心吊胆的偷天换日的时间。柳尘鸢和安琢言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一同进了柳尘鸢的寝房,过了一会儿,安琢言带着两个侍女走了出来,并吩咐冬梅夏槐,说是安琢言累了,正在休息,不要随意进去打扰。
冬梅夏槐在安琢言走后悄悄开了个门缝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柳尘鸢躺在床上,被子是供起的,还有一点发丝露出了床幔。
她两人放了心,便在一旁的耳房里安心等待柳尘鸢拉铃,可一直到傍晚,柳尘鸢的寝房都十分安静。
冬梅夏槐有些不放心,索性打算进去喊柳尘鸢来用晚膳,然而这一回推门,两人惊的头发都要飞起来了……柳尘鸢不见了。
一旁的窗户大开,显是她从窗户逃走了。
冬梅夏槐对视一眼,皆是肝胆俱裂,一脸恐慌地慢慢跪在了地上。
***
柳尘鸢是跟着安琢言一起离开的,她换上宫女服后,伪装成安琢言的宫女,由她带着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而另一个宫女则留在她的寝房内装作她的样子,而后伺机逃走。
这样的话,即便那个宫女在逃走后被人发现,对方也只是发现了一个宫女而已,并不会惹人注目,但要是柳尘鸢的话,她胆子太小,要一个人装成宫女逃走,只怕没出椒芳宫的门就要被抓了。
安琢言将柳尘鸢带出椒芳宫后,立刻带她去了自己的未央宫,柳尘鸢原本收的行礼都没能带上,只带了一双问兰的绣花鞋,未央宫里备好了给安琢言的行李,无非是两套换洗衣物,三件裹胸,还有一点药物和盘缠。
柳尘鸢拿起那件衣服,表情十分严肃……这是一件兵服,且还是赵国的兵服,也不知道穿着这样兵服的人,杀了多少个闽国的子民。
可她现在却要束上裹胸,穿上这套兵服。
柳尘鸢心情复杂地去了屏风后换衣服。
换好衣服,柳尘鸢一走出来,安琢言便有些忍俊不禁……她身上是朴素的兵服,头上却还梳着丫鬟头,模样实在有些滑稽,安琢言将她按在妆台前,温柔地替她将发带拆了,重新梳了个最普通的男子的发型。
可这张脸,分明还是女子的脸。
安琢言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外边却有人通报,兵部安大人来了。柳尘鸢越发紧张,手指不自觉地捏住了衣角。
安琢言看了眼柳尘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便让安勤华进来。
即便是后妃的亲哥哥,也是不可以与后妃单独待在一个关了门的屋子里的,可安琢言可以,且她与安勤华见面,赵书贤从不限制次数,也丝毫不过问。为此安勤华倒是提过几次,表示起码皇上十分信任自己和自家妹妹,对此安琢言唯有报以一个难以言喻的苦笑。
安勤华进屋后,目光便落在了柳尘鸢脸上,看见柳尘鸢,他愣了愣,这才行礼道:“下官见过太后。”
柳尘鸢忐忑不安地道:“这种时候便不必多礼了。”
安勤华抬头,视线在柳尘鸢脸上不着痕迹打了个转后才道:“娘娘的衣服和头发是好了,可恕在下直言,娘娘您的脸,分明还是女子的脸。”
白皙的皮肤,小巧的脸,柳叶眉桃花眼樱桃唇,眼角还有颗泪痣……任何一个男人也很难长成这样。
听安勤华咋么说,柳尘鸢有些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有些无措,安琢言便替她画了粗上许多的关公眉:“这样便好一些了……等进了北营就没事了,谁会盯着别人的脸看。”
这说法实在很不负责,安勤华看了眼自己的妹妹,又看了眼显然什么都不懂的柳尘鸢,最后还是点点头:“也是。时间紧迫,太后娘娘,跟下官走吧。”
柳尘鸢站起身,忽然道:“对了……冬梅夏槐小青子……”
安琢言疑惑道:“他们怎么了?”
柳尘鸢看着她,眼中有些不忍,安琢言立刻懂了:“您是怕您这一走,等皇上回来,会牵连他们?”
“嗯。”柳尘鸢轻轻点头。
安琢言与安勤华不动声色看了彼此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点惊讶,这种时候,她倒还惦记着下人。安琢言伸手握着柳尘鸢的手:“娘娘不必担心,这件事臣妾会处理好的。他们嘛,一点杖刑怕是躲不过,但不会有性命之虞。”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