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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临近又腿快的连忙去扯秋老三的胳膊:“老三你失心疯啦,照陈老师说的做,来来来,哥们儿几个帮把手,并肩子干完活去老三家吃饭啦!”
秋老三性格里有憨厚的一面,更多的是执拗。
瞪眼:“谁敢!”
毫不客气的瞪着他们:“我的地,我的大棚,我想撤就撤,不想撤就不撤!”再多的道理他也讲不出来,就是瞪着牛眼呼呼喘气,结结巴巴的解释:“陈老师,我看天,看天——天快变了……倒春寒……”
小陈恼火,一甩手:“变什么变,我昨天才问过朋友,他说绝对不变天——气象局的科学难道还比不上你的感觉?”
说着自己也觉得委屈,推推眼镜,从来到这个村子的辛苦说起,一直说到住宿条件简陋伙食不好,村民对他们不够信任,活生生把他们两个技术员说成受了天大委屈的人质。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劝,小陈越来越觉得自己当真受了天大的委屈。自己堂堂一大学毕业生,研究院的天之骄子,若非真心为他们着想,何必背井离乡来到人情地理都不熟的北方农村——他忘记他的高薪报酬了。
村民劝秋老三服软道歉。
他却是个倔脾气,打着不走,牵着倒退的主,点了支烟闷头抽烟,死活就是不吱声。局面一下僵住。
正慌乱间,秋琴远远路过,看到围了一群人的田间地头,笑着扬声:“七叔,天都黑了,还不回家吃饭。”
七叔如释重负:“快来劝劝李老师,嗨,老三这个倔牛!”
秋琴了解情况,劝退了众人,天色渐渐暗下,有好客的拉着小李老师去自家喝酒,大伙也都收拾农具四散,秋老三闷头抽烟,一根接一根。
秋琴和他是从小一处长大,说起来两家的关系并不远,尚在五服之内,自然对他的脾气也了解的一清二楚,叹了口气:“三哥你的脾气……”
欲言又止。一大把年纪的老哥哥,自己一个当妹妹的,却不好背后论人是非。
笑着:“回家吃饭吧,三哥。”
秋老三站起来,脱下棉鞋在地头磕掉沾上的泥土,又望了望天空,再看看绿油油长势喜人□在天空下的菜地,犹豫片刻:“琴妹子……我和你说个事儿……”
他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秋琴扬眉,催促:“三哥你只管说。”
“小李老师……大伙地里的薄膜都撤掉了……可我看着天气不对,估摸着这两天里就得倒春寒。”他也拿不准,因此说的格外犹豫。
秋琴一愣,严肃起来:“三哥你说真的?”
秋老三吃她一问,再看看天,本不该确定,但关系到村民们一春的收获,他硬下心:“嗯,估摸着就这两天了。我和他们说,他们都不信……”
秋琴心中迅速琢磨。三哥是村里出名的农活把式,以前不用科学种地他家的收获量也都比别人高出一截,他说的话却也有六七分准头。菜地里的塑料薄膜十去八九,远处还有个孤零零的大棚上薄膜在灯下反着微白惨淡的光芒,和三哥的两个棚凄凉呼应。
却是村头老汉家儿子出了事,全家忙活,没来得及顾棚。
她算计一番,心下有了计较:“三哥你先回,我明天就找小李老师谈谈——顺便也问清楚究竟天气有没有变化。”
秋河他妈和秋三奶奶已从别处听说了儿子与小李老师的争吵,饭桌上老三媳妇忍不住埋怨:“说了多少遍,别得罪李老师——人家那是老师儿,懂得多呢。你才知道多么点,就敢和人顶牛。再说,收菜的时候还不得他帮忙把关看质量?忘记去年村东癞子家搞得哪一出,他一句话给咱们的菜定成差,咱就得随时好几千块……”
秋老三原本还沉默不语任凭婆娘唠叨,越听越烦,越听越不像话,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瞪眼睛:“你有完没完——女人家懂什么!”
她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当即反驳:“我怎么不懂?我就懂李老师是大学里出来的高材生,你连小学都没念完大字识得几箩筐……”
“够了。”秋三奶奶不耐烦的说。
老人家耳朵背,眼睛可不瞎。问了儿子几句话,抬头望望天,放下碗筷,捶着背慢慢回房,自言自语:“老喽,一变天筋骨就疼……”
秋河他妈等老人家关了房门,看眼端着饭碗继续吃的丈夫,问:“他爸,真倒春寒?”
老三不爱搭理她,闷头吭一声。
她摇头纳闷:“不能啊,天气预报也说不变天……”
老三在心中嗤一句,天气预报,胡说八道。
若是突然倒春寒,大棚的蔬菜还好说。塑料布虽然收了起来,但总能再收拾出来急忙盖上,损失也不大。露地的可不好说——露地蔬菜只用薄薄一层膜,今年扯下明年就不能再用,只能丢掉当垃圾。大部分人家的薄膜此刻正在镇垃圾处理站呢,若是倒了春寒,他们哭都来不及。
盘算着,要不明天再去劝劝几个本家兄弟……
凌晨四点,村子在酣睡中,黑漆漆没有一丝灯光,天狗咬了一半月牙,散发淡淡清辉。
秋河起夜小解,闭着眼睛摸到茅厕,闭着眼睛摸回去,走到窗户跟前也不知哪根神经错乱,微微眯开一点缝隙去看外面院子——
“不好了,下雪了!”
先是人叫,随即狗吠,比邻的院落亮起一盏盏灯光,许多当家的连棉袄都来不及披,光脚跑到院里。有承受能力不强的,当时就一屁股蹲在地上起不来,哭丧着嚎:
“完喽,倒春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钱越来越不像话,这一章怎么可以少到这种程度捏~~
代表老钱谴责老钱~~~
受了损失的九重葛
一早起床李长生的脸色很不好看。下林下楼去拿昨天落在他家的校服裤子,没一会儿蹬蹬跑上喽:“姐,我哥好像感冒了。”
上林纳罕,感冒?体壮如牛的李长生也会感冒?天气暖和的很,除非这小子半夜偷跑出去玩耍,否则没得感冒的道理呀。
一边纳罕一边下楼去看。下林提醒她多穿件衣服,说外面冷的很。
她更纳闷,从年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今儿是怎么了。找出大衣穿上,这才下楼。长生家的门没关严,她推门进去立时被冷空气冻得打寒噤。
这简直就是冰窖嘛。
长生从洗手间探头,满脸挂着肥皂泡沫,眯缝着眼:“你下来干嘛?”
他只穿了短袖上衣洗脸,上林见状愣神:“下林说你感冒了……”
他匆匆抹几把脸,满不在乎:“没事,睡觉没关窗户,外面下雪了。”
上林惊叹,按道理来说,过了二月二,倒春寒再冷上几天是有的,却也不至于下雪。
上完早自习长生的热度未退,又添了咳嗽症状。让他请假回家休息他硬是不肯。没办法只能去学校的医务室开了几片感冒药。校医态度很不耐烦,说话也没有好气。连温度都没量,开口就要打吊针。
上林不乐意,又不是重度感冒,不至于打吊瓶,常打吊瓶人体抵抗力都被减弱了。
校医见状就一眼一眼的白她。她们工资和业绩也挂钩,卖出去的药越贵越多,分到的奖金也越多。从理论上讲,无论今世还是后世,大医院或者小诊所,乌鸦一般黑,医生一般狠。
正上语文课,窗外有人探头,引起全班注意。语文老师停止讲课出去询问,没一会儿进来招手:“秋上林,你家里有急事。”
琴姑等在外面,满脸焦急的神情,见她出来二话不说拉着就走:“你们老师那儿请假了。先去村里再说。”
蔬菜公司去年刚给她配了一台车,停在校门外。
上车后秋琴神色仍不见缓,皱着眉头发愁,迅速的解释:“昨晚下了一场大雪。咱们研发的新品种全冻坏了,大伙都去找两个技术员要说法,眼下正闹着呢。”
她诧异:“不是还有塑料大棚?”
秋琴叹口气:“坏就坏在这儿——小陈说今年不会倒春寒,让大家把塑料薄膜全都撤了。一夜之间,我算着光临近几个村直接损失就达到四十来万,更别提其他地方。程总今早赶去了三基地,据说那儿的损失也不小。”
到了地头,几乎全村的村民出动围着两个技术员住的房子正吵吵。俩技术员吓得躲在房里不敢冒头。小陈是个要强的,吓得腿发软,但仗着隔着房门大家也不能把他怎样,一句一句的顶话,句句狡辩,推卸责任。
上林没下车。她就是下了车也解决不了问题。
农民的损失太大,几乎可以说是伤筋动骨。
这一季的新品种不光他们,公司也投了一大笔钱。种子价格不菲,更别提后期的培育施肥杀虫等费用投入。一季蔬菜损失,连带种子钱人工费,菜农可以说今年一年的收入都赔上了,怎肯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