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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以后只管享清福就是了,我和江蓠一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徐楚良欢喜无尽。
沈江蓠也说了两句好话,叫颂秋接过匣子,一行人回了主院。
当着徐楚良的面,沈江蓠拿出账本,说道:“趁着你也在,咱们一起理清了罢。”
“难道我还信不过你?既然这个家交给你打理,你安排就是。”徐楚良笑着帮沈江蓠正了正发间的累丝金凤钗。
沈江蓠微微偏了偏身子,躲开徐楚良的手,正色道:“话不是这样说,往后你主外,我主内,但又不是隔了楚河汉界,非得泾渭分明。家中银钱开销,你怎能丝毫不知?你自己瞧了,也才心里有数。”
“好,那我们一起看。”徐楚良仍是笑盈盈的,拿起田庄地契,开始清点。
本来就没多少东西,一时三刻就看完了。
不看还好,一看倒叫他看得心下惴惴,只把眼睛去偷瞧沈江蓠的神色。家里怎可能只有这点田庄土地?公中银子这样少?那这些年都怎么过来的?
前一世沈江蓠在徐家做了好些年的媳妇,所以徐家到底有多少产业,她还是略知一二的。这才拿出来一半嘛!
翻看完了,她并未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只是对着徐楚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往后省俭些日子也能过下去。”
她说这话,一是显示自己与徐楚良一起安贫乐道的决心。既然安贫,她就不可能贴补银子。所以这话的第二层意思就是显示她丝毫没有贴补徐家的打算。
按照徐楚良往日的盘算,家中几千银子的过活还是有的,没想到居然只有这点。说实话,他对沈江蓠还是颇为喜欢的——怎么可能不喜欢?要教养有教养,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有家世,就是世人眼中标准的贤妻,也是他梦寐以求的贤妻。
孔雀开屏那不只是动物的本能,还是人的本能。谁不希望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自己零缺点,各种高大上?他当然也希望在沈江蓠面前展现一二的,可是家中这寒薄的家产让他着实有些抬不起头来——当初还说曾祖官至三品,现在想起来就像个笑话。
“你不用担心。以为夫的才干,他日必将青云直上。我要拱手锦绣讨你欢,我要你成为这京城中人人艳羡的女人。”
沈江蓠在徐楚良的脸上看到从未见过的狂热眼神。
这样看上去,这个男人真的很值得倾心。他有一张好看而温柔的脸,浑身上下是让人舒服的谦和有礼,以及恰到好处的书卷气。他的身量也很高。沈江蓠刚刚到他的肩膀。这样的皮囊下还有一肚子的学识和气度。
若不是前世那样惨痛的背弃和伤害,若不是,亲眼见到他对亲生女儿的残酷,此时的沈江蓠不会如此心如止水,甚至,恶心。
沈江蓠仔细地听自己的心,已经听不到仇恨的回音。也许,恨是源于不能释怀的爱,得不到的痛苦,以及不忍失去的悲戚。沈江蓠不恨,一点也不恨。她只是觉得恶心,似乎眼前是一团散发着恶臭的沼泽。
为了平复这种恶心,她恨不能一把火烧尽眼前的这一团。她要知道这个人将永远不再存在于这个世间,永远不可能再出现于下个街口,才会觉得风清日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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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很快就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克扣了公中的钱,本来以为沈江蓠会自己拿钱出来。哪知她这么狠,居然好意思带着一家人节衣缩食!
这生活水平比他们往日在徐府时都差了许多。
十天吃一回肉,菜里还几乎看不见油星。远远看着,家里上下众人脸上似乎都泛着绿。沈江蓠因为偶尔回娘家,或者出去看铺子,倒能打打牙祭。
萧栖迟每日要去衙门,应酬又多,几乎不在家吃饭。那日回来的早些,进去给徐夫人请安,乍一看徐夫人和徐氏姊妹,只当是拍鬼片,吓了一跳。
针线活也不拿去给外面的裁缝做,而是分派给家中女眷,这就苦了徐氏姊妹。徐楚云是庶女,不好说什么。徐楚飞就不管了,在徐夫人面前一个劲儿地抱怨:“怎么这么多活计要做!不能跟以前一样拿到外面去做么?您看看我这手……”一面说,一面将双手伸到徐夫人面前。
徐夫人一看,上面好些个破皮,看得心疼,便抽这起道:“等我好好说说她!”
平日里吃饭,是徐夫人带着徐氏姊妹吃。沈江蓠和徐楚良在主院吃。萧栖迟则在前院。
那日吃晚饭,徐夫人一见端上来的青菜豆腐,啪嗒一声,一双筷子就掉到了地上。她身子一软,竟然向旁边栽下去。若不是身后的丫鬟和徐楚云眼疾手快,定要磕出个油包来。
在场诸人无不吓了一跳,七手八脚地将徐夫人抬去卧房的床上。徐氏姊妹早急得哭起来,围坐在徐夫人身边,又催着人去请哥哥嫂嫂。
徐楚良和沈江蓠闻言扔下碗筷就来了。待他们赶到,徐夫人已经在床上哼哼唧唧,淌眼抹泪地说着:“家里日子艰难,还要养着我这个老废物。不过吃了几顿青菜豆腐,就吃得这样头昏眼花的……”
“我早些去了,也能省些嚼用,你们负担也小些。”说着,又哭了。
徐楚良只得劝道:“这是哪里的话?我不日就要授官,正是大好的日子,天大的福等着姨母。姨母怎么不看开些,好生保养?”
徐夫人听了又哭道:“如何保养?我尚从未听说过青菜豆腐也能养人么?从前,我当家里,可从未这样待你们呀……”
话里话外无不是针对沈江蓠,指她苛刻小气,故意刻薄人。
她赶紧说道:“我当了家,累大家这样吃苦,是我的错。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公中有多少银子夫君也是亲见的,可着这点银子,我只能安排这样的日子。委屈了姨母和表妹,是我们无能。只是,同样的银子,不知姨母怎能让全家人吃香喝辣?也请姨母教教我,这样大家都有肉吃。”
沈江蓠的话明白无误,也没有谁是傻子,会绕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于是徐楚良与徐氏姊妹齐刷刷地望着徐夫人。
徐楚良其实一早就疑心母亲克扣了公中的银子,只是毕竟是自己母亲,他没忍心去说。却没想到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沈江蓠戳破。一来恼母亲太小气,丢自己的脸;二来又恼沈江蓠口快,一点面子也不给老人,不给自己留。他颇有些下不来台。
徐夫人见众人都这样望着自己,而沈江蓠的话又直戳痛处,顿时哑口无言。只得翻个身:“我头痛,明儿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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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徐楚良看了会书,趁空又去看望了一番徐夫人。
徐夫人正长吁短叹。她呕了一肚子气,晚饭也没吃,本来吩咐厨房做两个小菜送来。谁知道厨房那边说实在没有富余的东西,只送来了一盘蒸饼,一碟咸菜,再有一个鸡蛋。
她一看,又没了胃口。
徐楚良一见,扶着徐夫人下床,劝她略吃了两口。待徐夫人吃毕,他才抱怨到:“太太也是,何苦耍这不高明的手段?没得惹人笑。家里本来也不是过不得日子,急等着江蓠的嫁妆用,就拿出公中那些钱来,也能好好过日子。我看,改日寻个由头,您还是把帐全给交了罢。”
咳咳咳,徐夫人气得连声咳嗽,一巴掌拍在徐楚良的肩上:“你个没良心的,我千算万算,还不就是为了你吗?我这么大年纪,省下钱来还不就给你?你倒抱怨我!你现在眼里就只有你那个媳妇!哪里还有我这个娘唉……”
徐夫人哽咽道:“我告诉你,你那个媳妇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活了多大年纪了,什么狐狸精我没见过?你别看她一脸贤良的样子,自从进了这个们,哪件事、哪句话不是掐着别人的痛处?我的傻儿子,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们还想算计她!别被她给算计得骨头都不剩!”
这几句话总算是提醒了徐楚良。他也终于明白这几日始终困在心头的疑惑到底是什么。
那日,他对沈江蓠坦承一切时,她真的太淡定了。他没有看到一丝恐惧。
沈江蓠才多大?比自己妹妹大不了多少,可是当时徐氏姊妹是何反应?她又是何反应?况且当时自己与他不过刚刚成亲,毫无相濡以沫之情,她竟然不悔不怒不惧,还能劝解那样一番识大体,甘苦与共的话!
她,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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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蓠洗了头,在院子里走着,一面等头发干,一面欣赏月色。
顺带再想一想如何进一步打击徐家人。
正走着,看见垂花门那头萧栖迟回来了。于是朝他挥了挥手,萧栖迟看见一笑,抬脚就走进了主院。
萧栖迟今日面圣,因为立下大功,又得上司竭力保荐,被授予五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