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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刘盈拒绝道,“袁美人罪在不赦,便是朕,也无法饶过她性命!”
刘弘浑身一震,心生绝望,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父亲,“父皇真的不能饶了母妃性命么?”
“她犯的罪状太大,朕若饶了她,何以正宫中宫规,肃朝中纲纪?”、
刘弘一时间悲凉至极,只觉刘盈决意命袁美人自尽,不过是为张皇后复仇的缘故,不自禁将一腔怨恨投到椒房殿的张皇后身上,怨怼道,“父皇,你便这般偏心张皇后么?”
刘盈前行数步,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的长子,“刘弘,你毕竟是朕的儿子,朕可以接受你对生母愚孝,却不能接受你愚蠢。”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朕的确是你母后的丈夫,但也是大汉的皇帝。”刘盈看着刘弘的目光犀利至极,
“若袁美人的罪行只是冒犯了张皇后的话,朕虽然身为张皇后的丈夫,会对她不喜,但不会这般决绝赐其自戕。她之所以自取死路,并非只因了张皇后之故,更是因为她以一介宫妃之身,胆敢觊觎帝位,颠覆大汉,罪不容诛!”
刘弘口不择言,“父皇不是只想把皇位传给张皇后的那个儿子么?这又有什么区别?”
刘盈瞧着刘弘,忽然哂笑,“那你又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能够继承帝位呢?”
“我……”刘弘没有料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顿时愕然在当场。
“弘儿,在你皇弟尚未出生的时候。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你的。”刘盈负手,望着自己的长子,慢慢道,“只是你既无称帝野心,又不能劝阻生母消弭非分之想。如今事发。竟是连接受后果的胆子都没有。桩桩种种,又有那一般是为君的品格?”
刘弘只觉得自己心下一片空茫,一种惨淡的滋味从心底翻出来,似乎又些苦,又有些愤恨,扬声道,“那二皇弟便有为君品格么?他如今还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小儿呢!”
刘盈想起了桐子。目光稍稍柔和,随即冷凝,“至少,他是朕的嫡子。”
声音落地铿然有声。
中元七年秋七月,袁美人萝自缢于昭阳殿。因恶罪,不得入葬妃园,其子淮阳王刘弘收其尸身。葬于长安郊外,八月初。离开长安回到淮阳国,此后经其一生,再未返回长安。
七月末。左丞相陈平终上奏章,自请罢相。刘盈批准了他的这道奏章。同时任命右丞相周勃为左相,启用淮南相张苍为新丞相,与左相周勃两相分立。绛侯周勃威望深厚,张苍能力出众,二人互相制肘平衡。大汉帝国的朝事平稳交接。有条不紊的向前走下去。
皇次子刘颐满了半岁,生的虎头虎脑的。精神十足的好,在椒房殿中十分的好动,整个椒房殿的人都看不住他。这一日,张嫣处理宫务,将他留在殿中,刘颐索性在殿中厚厚地衣上乱爬。刘盈回到椒房殿,刚跨进殿中,便见小儿子趴在殿门口处,抬起头来,一双漆黑凤眸精灵有神。
“哟,桐子这是怎么了?”他大笑,将儿子抱起来,挥退匆匆赶过来的刘颐从人,自己往殿中走去。
张嫣瞧着他们父子亲密情形,唇角微微上扬。
夫妻二人哄了桐子一会儿,将桐子放在一边,张嫣方道,“桐子半岁了,我答应过母后,半岁后要送他去长乐宫的,真真十分舍不得他!”
刘盈也是将这个儿子看的跟命根子似的,虽然送到吕太后身边抚养,也不过是一宫之隔,可以时常探看的,但终究是离了自己身边,心中又何尝舍得,勉强笑道,
“不然,我去和母后说说,免了这件事吧!”
张嫣刹那间面露喜色,渐渐的又沉静下来,摇摇头道,“母后一个人在长乐宫中十分寂寞,她十分喜欢桐子,我们既然答应了,就该送桐子过去,也算是代我们在母后跟前尽孝了。”
她狠了狠心,扬声唤道,“温娘。”
素服乳娘进殿,朝着刘盈和张嫣屈了屈膝,道,“奴婢见过大家,皇后娘娘。”
“你去将二皇子平日里惯常用的东西收拾收拾,过些日子搬到长乐宫去。”
温娘愕然片刻,恭敬应道,“诺。”
刘盈心中敬念张嫣,握着她的手笑道,“是你说的对。我想差了。好在你当初也只是答应了每个月在长乐宫养半个月。半个月而已,我们敖的起。等到半个月一过,咱们就将桐子接回来!”
“桐子,”他抱起儿子,在儿子面上亲了一口,“
小桐子不能体会到阿翁和阿娘对他的不舍,觉得亲吻的口水黏腻,嫌恶的挥了挥手,将面孔撇了开去,瞧见一旁阿娘,凤眸一亮,伸出手啊啊叫唤。
饶是张嫣伤感,见此情景,也忍不住扑哧一笑。
数日后,张嫣和刘盈亲自送刘颐去长乐宫,吕太后坐在殿中,瞧着跟过来二皇子庞大的从人和行李,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你把整个椒房殿搬过来了呢!”
张嫣脸上一红,笑道,“母后说笑了。”
吕太后抱着桐子,问道,“桐子放在我这儿,你们夫妻舍得?”
“母后也十分疼爱桐子,肯替我们照顾桐子,我们十分感念,”张嫣笑道,“再说了,过半个月我和陛下还会接他回去的。”
“好了好了,”吕太后挥挥手道,“我不会扣着你们的心肝宝贝的。”
张嫣回到未央宫,少了桐子,只觉得身边空荡荡的,禁不住流下泪来。
刘盈又好气又好笑,揽着她取笑道,“只怕桐子还没有他娘爱哭呢!”
“说什么呢?”张嫣恼羞成怒,飞了他一眼,眼角眉梢含着别样风情。
刘盈瞧的心中一动,不自觉念起上一次的销魂滋味,只觉得浑身一热,在张嫣耳边调笑道,“舍不得桐子,咱们便再生一个,放在你身边养着,可好?”
张嫣恼羞成怒,狠狠瞪了他一眼。
一夜春宵。
长乐宫中住了二皇子这样一个小婴儿,骤然变的热闹起来,连苏摩姑姑都变的年轻活泼了好些年岁。
“快快将那张长案搬走。”她吩咐小宫人道,“二皇子精神好,喜欢在地衣上爬,如果不小心撞到了可怎么是好?”
因着桐子养在长乐宫的缘故,刘盈思念儿子,便不免常常探望,吕太后坐在殿中瞧着自己的儿子玩笑道,“自从桐子在我这儿,陛下跑长乐宫便比从前勤了!”
刘盈怔了怔,尴尬道,“母后这么说,可是责怪儿子忙于国事,对你不够孝顺么?”
吕太后一哂,“我也不过是这么说一句罢了!”
她将怀中活泼好动的桐子交给身边的苏摩,支撑着瘦骨嶙峋的身体,起身道,“陛下,你该立太子了!”
三一一:归心
刘盈怔了怔,“母后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吕后嘴角微微翘起,瞧着在苏摩怀中手舞足蹈的桐子,“桐子是你的嫡子,为中宫所出,又健康聪慧,是大汉储君当一不二的人选,我让你立他为皇太子,有什么不对的么?”
“母后说的自然对,”刘盈笑道,
“儿臣本也是属意桐子做大汉储君的,只是桐子年纪还小,想再等个几年再说。毕竟,”他沉吟道,“桐子还没有满周岁,我怕若太早立储,他承受不住皇太子的贵重,折了福分,反而不美。”
“胡说八道。”吕后剑眉一扬,冷笑道,
“桐子是我的孙子,将来是要继承他的阿翁做大汉皇帝的。天生命格贵重,怎么会连区区一个储君的贵重都承受不住?”
从长乐宫中出来,刘盈回了椒房殿,挥退了宫人的通禀,悄悄走到内殿水精帘下,听得刘芷濡软的声音在殿中诵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正是《诗经》中的名篇《桃夭》,
他在心中感慨,岁月荏苒,自己的这个大女儿也如同早春娇美的桃花,开放在生命枝头。
“阿娘,我背的好么?”刘芷问道。
“好。”张嫣笑道,“我们的好好念的最好了。但光会诵读可不成,你得懂了它里头的意思,还要能背下默写,才算是将这首诗给学的透彻了!”
“《桃夭》的意思我知道。”刘芷欢快道,“说的是对女子出嫁的美好祝愿,嗯,就像阿翁和阿娘一样。”
“阿娘,”她挨到张嫣身边的榻上跪坐下来,抱住母亲的腰肢。轻轻道,“我知道,因为我的耳疾,你这些年辛苦了。我启蒙的又晚,到现在也不过通读了《诗经》《楚辞》。可是,我会好好努力,一定做一个高贵的皇家长公主,不会给你丢脸的!”
张嫣怔了怔,明媚的杏核眸上沾染了晶莹的泪珠。
她忙回过头去,将泪珠拭去,回头朝女儿笑道。“好好,我和你阿翁不求你做什么名门淑女,只盼着你每一天都过的平安喜乐,我和你阿翁就满足了!”
“阿翁,”刘芷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