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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博看着她苍白中泛着一丝红晕的脸,立刻明白过来,便转头吩咐几个护卫:“你们都背过脸去!”
几个护卫相视一笑,把伤药递给王博之后便各自背过身去。
王博扶着贺绣靠着树做好,便把她的手从伤口上拉开,那支刺入她肋下的冷箭没了贺绣的手扶着,便自己掉了下来。因箭尖划过伤口,贺绣又忍不住痛的皱了皱眉。
王博忙道:“阿绣,很痛吧?忍着点,这伤药可以止痛,我给你包扎一下就好了。”说着,他伸手至贺绣的腰间,解开她的腰封,把黑色的锦缎衣衫慢慢地解开,便见里面雪白的中衣上沾染了大片的血渍。
“阿绣……”王博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太阳穴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痛吗?”
“还好。”贺绣此时的羞涩大于疼痛。实际上疼痛对她来说并不陌生,甚至每一次她的身体有所损伤,她的身体感受到的都是前一世被棒杀的时候那冲撕心裂肺彻骨彻心的疼痛。
但此时此刻,那个令她心神激荡的郎君正缓缓地解开她的衣带,掀开她的中衣,拿着雪白的帕子一点一点把她伤口上的血渍慢慢地擦拭干净,并把一瓶子止血止痛的药粉一股脑都倒在她的伤口上。她那里还能感觉到疼痛呢?
靠在大树上,她整个人又宛如身处梦境,那种软绵绵的感觉让她忽然觉得很累,很想好好地睡一觉,于是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似是听见王博连声的呼唤,可是她很累,想应声却无论如何也应不了。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已经躺在马车之中了。
看着微微晃动的车顶,贺绣微微一转身便觉得肋下生疼,又忍不住低哼了一声。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王博立刻睁开眼睛俯下身来,伸手摸着贺绣的额头,低声问道:“阿绣醒了?身上可有何不舒服?”
“郎君,那些叛军怎么样了?”
“都杀了。”王博的声音清泠淡漠,有难以掩饰的恨意。
“都杀了?”贺绣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也不足为奇。刘汉叛军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活捉王博,王博的性子再软,也总要给他们些颜色看看。这次活捉刘崧,全歼他们两千人马,也算是个不小的警告了。
“他们伤了你,便都该杀。”王博说着,转手敲了敲车窗。外边便有护卫应声。王博掀开车帘吩咐道:“把汤药取来。”
“是。”护卫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拿了一个水葫芦递了过来。
王博接过水葫芦后打开塞子,拿过一只白玉碗来倒出大半碗来,又单手扶着贺绣慢慢地做起,把汤药递到她的唇边,低声说道:“阿绣,来,把汤药喝了吧。”
贺绣微微皱眉,说道:“什么汤药居然熬了这么一葫芦?这要喝到什么时候啊?”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起初在发烧,我已经给你喂了两碗了。我们还在赶路,不方便熬药,所以在前面的时候我叫人煎了三副,分别装在这葫芦里,先用冷水泡着,等要喝的时候再用热水温好,这样在赶路的时候也不耽误喝药。”王博说着,把玉碗凑到贺绣的唇边,“喝吧,喝了伤口好得快。”
“嗯。”贺绣只得张开嘴巴,忍着难闻的药味把那碗汤药慢慢地喝下去。
王博把空了的玉碗放在案几上,又扶着贺绣慢慢地躺下,低声叹道:“阿绣啊,你真是傻。我穿着金丝甲呢,你……你说你……哎!”
贺绣微微一笑,说道:“郎君不必自责,我当时也不过是无意之举,哪里来得及多想。”
“正是你这无意之举……”王博俯下身去,极为认真的看着贺绣,“才露出了卿卿藏了许久的真心啊。”
他靠的那么近,气息就在贺绣的面前丝丝萦绕,那带着微微苦涩的瑞脑香让人的心神清净,却让贺绣的心疯狂的跳动起来。她微微侧了侧脸,让自己能尽可能的呼吸一些清凉的空气,低声说道:“什么真心,九郎说的话阿绣听不懂。阿媛呢?阿绣跟郎君同乘一车,有些不合规矩啊。”
王博低声一笑,伸手揽着贺绣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又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阿绣的心里装着王博,王博在卿卿的心里,比你的命还重要。卿卿就算嘴上不说,博也已经知道了。”
“九郎胡说什么?谁是你的卿卿?”贺绣抬手推王博,却因失血过多,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
“我怀中之人便是我的卿卿。”王博神色平静,语气也相当的肯定。
贺绣咬了咬牙,心想若是再不跟他撇清关系,自己这辈子怕是都要搭进去了。于是她慢慢地转过脸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痴痴地叹道:“可是九郎莫要忘了,阿绣这辈子都不给人做妾。难道九郎已经想好了,要娶阿绣为妻吗?”
王博微微一愣,看着怀里苍白的笑容,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阿绣的话让九郎君为难了。既如此,还请九郎君放了阿绣吧。”贺绣说着,忍着肋下的疼痛,挣扎着从王博的怀里坐了起来。
“阿绣……”王博欠了欠身,往贺绣的身边坐了坐,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
“九郎,不必多说了。”贺绣摇摇头,侧脸看着身边的王博,微微一笑,“阿绣知道九郎是个重情义之人,这次阿绣与九郎患难与共,九郎对阿绣照顾有加,这份情谊可比松柏梅竹,阿绣此生都会谨记心头。”
王博微微一笑,低声叹道:“阿绣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绣微微欠身,低头说道:“阿绣虽然是一个庶女,但还是要不自量力在九郎跟前放肆,咱们能不能抛开男女之情,只论友谊,不说风月?”
“只论友谊,不说风月?”王博惊讶的看着贺绣,她因受伤失血的缘故,面色很是苍白,清丽的小脸没有了往日的皎洁妩媚,更多了几分病容,却如弱柳扶风,是叫人心疼的紧。
“是啊,”贺绣微微点头,又问:“不知九郎给不给阿绣这个情面呢?”
“哎!”王博微微一叹,伸手拉住贺绣的手,攥在手里轻轻地揉着,“阿绣啊,我可以说不行吗?”
“是,”贺绣的手挣了挣,却没有从王博的手里挣开,只得轻叹了一声,说道:“是阿绣妄想了,嫡庶本就是天壤之别,郎君本是天上的云,悠闲自在,去留随情。阿绣只是地上的草,秋风一起便枯烂成土,踩碾作尘,随风散去,再无踪迹。这‘友谊’之说,真是妄想。”
“阿绣……”王博拉着贺绣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沉吟了半晌,方低声说道:“从现在起,你便是我的知己。你我的友谊之情好比松柏梅竹,长青不败。”
“谢九郎君。”贺绣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微微欠身,“阿绣多谢郎君厚爱。”
“厚爱吗?”王博微微苦笑,捏着贺绣的手,依依舍不得放开。
后面的马车里,贺康半靠着榻几仰着头看着车顶上的纹饰,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莲姑在一旁跪坐着,听见贺康的叹息,问道:“郎君因何叹息?”
贺康叹道:“原来我还以为阿绣这次会跟王九郎死在一起。真是想不到啊,他们凭着几十个护卫居然能把领兵两千的刘崧活捉。这一回真是令人大吃一惊啊。”
莲姑笑道:“之前三姑娘一个人回洛阳城,带着几十个家丁便就出王九郎,这次三姑娘和王九郎一起呢,想那王九郎虽少年时便身负胜名,自然有过人之处啊。”
“是啊!”贺康微微的笑了笑,说道:“王博虽然久负盛名,晋庭的人哪个不知道他的才华呢。可是我却从来没听说过他知兵事啊。”
“这倒也是。”莲姑点点头,转身扶着贺康坐直了身子,又端过一杯茶来递给贺康,沉思着说道:“如此说来,是咱们家这位三姑娘知战事了?”说完,莲姑又无奈的笑了笑,说道:“瞧奴婢说的这是什么话,三姑娘才十四岁,又是个姑娘家,怎么可能知战事呢。”
贺康慢慢地啜了一口茶,微微笑道:“这也说不定,我听说陈姨娘在义兴郡的时候,他们家的老郎主可是个武将,据说他们陈家祖上还是前朝名将呢。而阿绣从小就在义兴郡长大,这兵法之事,许是会受些熏陶也说不定呢。”
“郎君说的有道理。”莲姑忙点了点头,说道:“郎君之前有一句话真是说对了。”
贺康微笑着说道:“你郎君我说过的话可多了,不知你说的是哪一句啊?”
莲姑笑道:“郎君之前说,三姑娘若是男儿身就好咯!”
“呵呵……说的是啊。”贺康微微一叹,又道:“纵然她不是男儿身,也该托生在母亲的肚子里。她这个庶出的身份真真是一大障碍啊。就算到了建康,母亲把她养在身边,也不过是比阿纹和阿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