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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一回来众人便忙活开来,铺蓐草,床榻下垫了草灰,陈氏又指挥婢女烧热水。
六月天,说变就变。出去的时候还晴空万里,回来的时候天空便积满了乌云。
陈秀此时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她躺在铺了蓐草的产床上,一手握着陈氏的手,嘴里咬着白手巾,眉头紧锁,满脸汗水,极低的闷哼声显示着她极端的痛楚。
陈氏的手骨都要被女儿攥碎了,但还是稳着性子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阿绣,坚持住。不要叫,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会儿会更痛,你还要留着力气……”
还不是最痛的时候,还不是……
是啊,还有力气,必须有力气……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屋子里忙碌的几个婆子的脸色被照的惨白。
一声闷雷滚滚而来,接着便是漫天大雨。
哗哗的雨声连绵不断,像是老天跟谁过不去,发了狂。
“九郎……九郎……”陈秀的嘴里咬着手巾,心里却一遍一遍呼唤着那个人。
与此同时,建康城内王博私邸。同样的狂风暴雨正肆虐的冲刷着每一个角落。
端坐在窗下榻几上伏案批阅的王博忽然间一阵心神不宁,莫名其妙的丢了手中的紫毫,长长的叹了口气,身子往后一靠,右手握拳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旁边服侍的玉珥立刻上前来,低声问道:“郎君可是累了,奴婢给您松松肩吧?”
王博挥挥手,蹙眉道:“不用了。我出去走走。”说着,他站起身来赤着脚往门口走。已经在朝中打磨了半年的他依然是一身的清傲之气,身上细麻长衫被门口的风一吹,哗啦啦往身后飘着,肩膀上的长发如墨蛇狂舞。
“郎君。”玉珥忙拿了一件披风过来给他披上,又转身去拿木屐,“外边好大的雨呢,郎君且在廊檐下走走吧。”
王博刚要说什么,忽觉得心口处似是被谁捏了一把扯了一下,一种酸酸的胀痛让他忍不住弯腰,脸色顿时苍白,额头和鼻尖上渗出一层细汗。
“郎君,你怎么了?”玉珥见状十分惊慌,忙吩咐旁边的婢女:“快去传御医来!”
王博摆摆手,蹙着眉头说道:“不必。”说完,他缓缓地直起身子转身朝着榻几走去。
玉珥忙扶着他在榻几上坐下来,又拿了靠枕垫在他的身后,低声叹道:“郎君每日太过劳碌了。累坏了身子可是自己吃苦。奴婢叫人炖了参汤,郎君好歹吃点?”
王博点点头,等着玉珥果然端了山参野鸡汤来,他也不过吃了两口便推开了。
“郎君?”玉珥又试探着问道:“不如还是叫御医过来为郎君把一些平安脉吧。”
“不用了,你叫人去把阿麟叫来。”王博靠在榻上,缓缓地闭上眼睛,若有所思。
玉珥也顾不得外边的大雨,急忙出去换了一个小童来,叫他速速去请王麟。
王麟冒雨前来,虽然是乘坐马车,前后都有护卫撑伞遮雨,但雨吓得太大,他进门时身上的衣衫都已经湿透。看见王博疲倦的靠在榻上,他也顾不得换衣便上前去,低声问道:“九兄?身体不适为何不传御医诊脉?”
王博缓缓地坐直了身子,摆摆手吩咐玉珥等头退下,方看着王麟,低声说道:“阿麟,你为我办一件事情。”阴雨天,屋子里有些昏暗。王博幽深的目光便如千年寒潭,深得连手足情深的王麟都看不透,猜不着。
王麟的心莫名一动,预感自己这位九兄是有至关重要的事情要托付,便低声应道:“九兄只管说,十一绝不辱使命。”
王博握住王麟的手,声音压到极低,“你去一趟彭城,越快越好。你知道我在彭城有一座庄园,后来给了阿绣。你就去那里。”
王麟疑惑的问道:“九兄,我去那里做什么?”
“你去看看。”王博咬了咬牙,心中的那一阵酸楚那么真实,想想自从她走之后便再也没有书信来往。他的直觉是她就在彭城的庄园里住着。虽然关于彭城那边一直没有陈秀的消息,所有的事情传出来都是陈酆一人。可他就是肯定,她一直都在。
只是刚刚为何心中忽然会有一种酸痛的感觉?她是不是出事了,他不敢想,更不敢说。他无法想想那个曾经在自己怀里娇声呢喃的妇人若真的有事,自己是否还能在这凉薄的世上坚持下去。
“看看?”王麟甚是不解。贺氏阿绣已经失踪快两年了,那个庄子也落在了陈酆的名下,九兄忽然间让自己去看看,看什么呢?
“阿麟,你不要声张,只是去看看。我怀疑……”王博说到这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王麟才发现他的九兄此刻是那么脆弱,仿佛一块初春的冰,一不小心便融成了水,消失在这滂沱大雨之中。于是他慌张的反手握住王博冰凉的手,连声道:“九兄放心,我明日就动身。若有阿绣的消息,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
“不。”王博轻轻摇头,“你就去看看。只要她平安就好。”
“九兄?”王麟十分的意外,“你的意思是……阿绣果然还活着?”
王博轻轻地点头,没有说话。
“那为何不让我把她带回来?难道就不想她陪伴在你身边么?”
王博淡然一笑,说道:“她是要回来的。”
但不是现在,也不是跟你。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把她接回来。
滂沱大雨一直过了申时方才停下。
雨声一停,产房里便传出一声惨烈的嘶叫,紧接着是婴儿嘹亮的哭声,雨后宁静的夜晚打碎。
“生了生了!”产婆沾满鲜血的手上抱着小小的婴儿,惊喜的喊道:“是个小郎君呢!恭喜老夫人,恭喜少夫人了!”
陈氏一边笑一边落泪,握着陈秀的手喃喃的说道:“阿绣,是个小郎君呢!真好,真好啊!你的后半辈子可有了依靠了。”
院子里,陈酆匆匆的往产房里冲,却被明珰拦了下来:“二郎君,您不能进去。”
“我阿姐怎么样了?!”陈酆双眸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躲开,让我去看看!”
明珰忙劝道:“酆郎君,主子累了,已经睡着了。产婆正在给小郎君清洗,马上就抱出来给你看。请二郎君稍安勿躁。”
陈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狂躁的心渐渐地安静下来。
不多会儿的功夫,陈氏抱着大红锦缎襁褓从里面出来,小婴儿细嫩的脸微红稍带一点浮肿,五官倒是精致,刚生下来便睁着眼睛好奇地看,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像极了某人。
陈酆想要抱,伸出手去又怯怯的收了回来,嘿嘿笑了两声问道:“娘,这小崽子像谁啊?”
陈氏轻笑:“瞧着眉眼不像你姐,也不像你。”说着,她瞥了明珰一眼。
明珰立刻笑道:“这眉眼像九郎。九郎小时候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陈酆轻哼:“你才多大,也见过他襁褓里的样子?”
“唔……奴婢见过九郎八岁时的样子啊。瞧小郎君这眉眼,就是跟九郎像嘛。不信我们可以打赌的。”
陈酆明显不屑,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抹了一下小婴儿的脸蛋儿,低声骂道:“你个小东西,叫你娘亲受了这许多苦楚。若是你将来不孝,看舅舅不狠狠地打你的屁股。”
陈氏和明珰都忍不住笑起来。明珰撇了撇嘴,轻声道:“怎么郎君当了舅舅,好像比咱们家小郎君还不懂事。”
随着最后一缕夕阳的隐没,天空透着浅浅的青黛色,街道上亮起了点点灯火。楼下的长碧河在一阵激浪之后,又重新回归了宁静。白日里焦躁的鸣蝉,也收敛了尖锐的长调。迎着夏风,声音一扬一顿,含着节拍,发出清脆的乐音。
王麟坐在马车里蹙着眉头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马车旁边策马跟随的护卫立刻上前:“郎君,天色已晚,我们先在城内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庄子上吧。”
想起临行之前九兄目光闪烁的殷切和不安,王麟摇头说道:“不用了,告诉他们加快速度,立刻往城西的庄园里去。”
护卫答应一声,招呼下去,车队加快了速度。
之前王博送给陈秀的那座庄园离彭城很近,就在西城门外三里路的地方。送给陈秀之后,陈秀便把这庄园放在陈酆的名下,并改名丰粟园,不过是取其丰收的意思。
庄子外围是青砖砌成的围墙,一丈八尺高,黛青色的瓦当在沉沉暮色里透着几分苍凉和庄严,庄子大门紧闭,门口的青石台阶打扫的十分干净。只是两只石狮子上有些许的苔痕。
王麟命人上前叩门,良久才有人应声打开门,缓缓地问道:“谁呀?”
侍从问道:“请问陈酆陈郎君在不在?我家郎君慕名而来,特地拜访他的。”
那老仆人摇摇头,说道:“我家郎君不在,敢问君子贵姓?”
侍从便道:“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