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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绣摇摇头,说道:“没事儿,你去忙吧。”
“是。姑娘随身的衣服现在不用收拾,走的那天晚上再收拾也不迟。”
“你看着办。”贺绣忽然觉得自己很疲惫,疲惫的连一个字也不想多说。她一侧身拉过一个靠枕来垫在身后,慢慢地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五日的时间收拾行装上路的确是很紧张了。崔夫人和贺绾听了这话后一起愣住,崔夫人不解的问明珰:“是不是九郎有什么急事要回建康去才这么赶时间?”
明珰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九郎有急事,这是我们姑娘的意思。”
“阿绣?”崔夫人不解的看了一眼贺绾,越发不解:“阿绣有什么急事呢?”
贺绾摇了摇头说道:“母亲,不管阿绣有什么急事,现在我们还是早些收拾行装要紧。之前大兄走的时候便已经交代过,要我们母女跟着九郎君的车队一起去建康呢。”
崔夫人应道:“说的是。只是不知道桓四郎是不是跟九郎君一起走呢。”
明珰回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贺绾听了这话便羞涩的转过头去吩咐她的贴身婢女:“你们连夜去收拾行装,捡着必用的东西收拾,那些可用可不用的就不要带了。不要给九郎君和阿绣拖后腿。”
仆妇家丁们连夜收拾行装,五日后的大清早,王博贺绣的车队和崔夫人贺绾的车队便在城南门汇合。
临州城城主派了四个幕僚至城门口为王博送行,桓四郎卢大郎等尚在临州城的名士们也都赶了来。
桓裕让驭夫把自己的马车赶到王博的马车旁,两辆马车只有一臂的距离后停住。桓裕掀开车帘看了看跟在王博的马车之后的那辆马车,拍了拍自己的车窗问着王博:“九郎,怎么忽然间要走?”
王博淡然的看着城外一片碧绿,轻声说道:“想走就走了。”
“呵!”桓裕笑了笑,又看了看后面贺绣和萧媛坐着的马车,说道:“是不是等不及了?”
王博瞥了他一眼,转头吩咐驭夫:“走吧。”
驭夫听见吩咐扬起鞭子吆喝一声,赶着马车往前走去。
后面的马车依次跟上,贺绣和萧媛的马车走到桓裕跟前时,她掀开车窗帘子朝着桓裕微微一福:“桓四郎保重。”
桓裕微微笑着点头:“阿绣阿媛,你们一路保重。”说着,他转手把自己的琴拿过来放在膝头,手指一抚,弹奏一曲《折杨柳》。
琴声宛转悠扬,带着淡淡的离别之伤,贺绣和萧媛的马车从他的马车前缓缓地行过,二人又欠身朝着他微微一福。
几辆马车之后便是崔夫人母女的马车,贺绾看见桓四郎便忍不住落下泪来。崔夫人了揽着她低声笑道:“这就哭了?桓四郎不是说了吗?过几日他也去建康呢。等到了建康才好办你们的事情,你呀,就不要哭了。”
桓裕看着轻纱之内隐约的人影,心里一动,琴声便更多了几分依依不舍之意。马车里的贺绾听了这琴声,两行清泪越发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前面的马车里,贺绣和萧媛听见琴声里的依依不舍,忍不住轻笑起来。
“你的堂姐也算是有福气的,能得到桓四郎的眷顾,真是不容易呢。”
“桓四郎乃是风流名士,他眷顾的女公子多了。也不只是阿绾姐姐一个吧。”
“男人不都是这样么?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看桓四郎对阿绾,倒是真心的。”
“他们不是逢场作戏。”贺绣冷声笑了笑,说道:“他们是随心所欲处处留情而已。”
“随心所欲?”萧媛惊讶的反问着,又咯咯的笑起来,“阿绣这话倒是有些意思。那些士大夫们哪一个不是随心所欲的?他们不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兴致所致,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去做的?”
“是啊。”贺绣轻轻地叹了口气靠在马车的壁橱上,仰着脸看着车顶包了青毡子的竹梁,无奈的说道:“他们是风流名士,他们随心所欲,可就苦了我们这些女子了。今日桓四郎对阿绾姐姐难舍难分,可谁又知道以后他不会对另外的女子也是情深意重呢?那些围在桓四郎身边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恋着他曾经给的一分情谊和温暖呢?”
萧媛点点头,也是一脸的惆怅:“阿绣,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世上的女子哪个不都是这样活着?就算是做了正妻又如何?姬妾成群乃是常理。”说到这些,她又忽然笑起来了。
“你笑什么?”贺绣不解的看着萧媛,看着她笑的眼泪都掉出来了,便缓缓地靠过去挽住了她的手臂,低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萧媛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声说道:“你知道吗?在建康,很多名门贵女都养面首呢。”
“面首?”贺绣猛然一惊,上一世的记忆再次汹涌而来。
是啊,在建康,那些公主郡主们都是放浪形骸的。那些成了婚的公主蓄养面首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更有荒唐的人甚至会彻夜群欢。
说到了这些事情,萧媛心里的并没有好受多少。贺绣看着她郁郁的神情,便猜到王麟跟她的事情怕是有变,十一郎尚主的事情怕是真的了。
从临州城到建康差不多半月的路程,这一带都是晋庭的土地,就算有胡人叛军也都是一些细作,这些人只是打探消息而已,并不敢轻举妄动。
何况王家知道王博在临州城北遭遇了刘崧的围杀之后,又派了一千精卫前来保护,这一千精卫都是经过真正的厮杀的人,一个个身体精悍,功夫了得。有这些精兵骑士护卫,就算是慕容恪的军队见了,也要三思后行的。
半月的路程王博等人走了二十日才到了健康城外。
城内早就收到了消息,听说王九郎回建康,建康城的妇人们一个个都疯狂起来。守城的将士远远地看见了王家马车上的徽记,便有人从城楼上迎了下来,王博的马车走到城门口,守城的将领上前行礼:“见过九郎君。”
王博马车的车帘缓缓地掀开,面冠如玉,神采飞扬,一袭白衣随风而舞,仙人般的不食烟火,墨发飞舞,便如一支蘸了弄墨的笔,温柔的一划就把人的情思心弦轻轻地劈开。
他身上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穿在身上亦是舒适飘逸,形态优美。他目光飘渺,面色清泠,便是铅华洗尽,遗世独立。
他微仰着头,背抵在黝黑的墙壁间,微微一笑——不分性别的美丽,如此惊心动魄的魅惑。
城门口有数不清的妇人们手牵手拦住了王博的马车。大街上人头攒动,欢呼声连成一片。
“九郎回来了!”
“九郎回来啦!”
“九郎!九郎!君不在,妾等食之无味,思虑不安啊!”
“九郎!妾思九郎,寝食难安啊!”
“九郎终于回来了!”
……
后面的马车里,萧媛悄悄地掀开车车帘往外看了看,忍不住笑道:“阿绣,看见了吧?建康城的妇人们可比洛阳城的妇人更加疯狂啊。”
贺绣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是啊。这可真是叫人羡慕。”
萧媛不解的看着贺绣,奇怪的问道:“羡慕?她们只能手拉手拦住九表兄的马车,远远地看着他,说些浅薄的话而已。而你则可以朝夕伴在九表兄的身边,为他铺纸磨墨,,这对你来说什么可羡慕的?”
贺绣悠悠一叹,没有说话。萧媛说的不错,王博喜欢她,只要她点点头,王博便会叫人去家里去,跟父亲要了她,把她带在身边,和他朝夕相处。
可是,人是有贪心的,欲念这东西从来都是得寸进尺。
伴在他的身边之后,她便会想着独占他,便会妒忌他身边的那些美俾,想方设法的把那些人都从他身边弄走。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对贺绣来说,最致命的是等到他及冠之后,便会有主母进门,而他王九郎的主母必定是大士族的嫡女,而且十有八九会是公主。她贺绣上一辈子连自己的嫡姐都对付不了。这一辈子还妄想跟公主争风吃醋吗?
棒杀之痛,虽然隔了一世,但依然清晰如初。
与这些相比,贺绣宁愿自己是一个寻常的庶民妇人,在想他的时候可以和那么多人一起手拉手拦住他的马车,可以肆无忌惮的喊着对他的思念,可以无拘无束的看他。
至少这样,她不会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阿绣,阿绣。”萧媛的声音打断了贺绣的沉思,回神后她才发现马车外那些吵吵嚷嚷声渐渐地安静下来,马车也已经停下。
“怎么了?”贺绣纳闷的坐直了身子,奇怪的问道。
百灵从后面的马车里赶了过来,在车窗前高兴地说道:“姑娘,夫人派了管事来接姑娘了。姑娘请下车,回府吧。”
“哦。”贺绣点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