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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了全家围炉夜话的习惯,有时候是她讲书,有时候是章大夫讲些宫里的旧事,末了,就一直是章大夫讲旧事了……
宫里的旧事,又是御医知道的,大多不仅神秘,且多带着些可怕和惊心。并且听知情人讲掌故,那传言和事实真相之间的差距,便总使人会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因此,康三元听着听着,心,便一节一节的下沉——天下的事,道理大体都差不多,宫里能有的事,平常的官宦人家自然也不缺,甚至连民间的小小的富户家里,那些事也是一样一样的……
身为女人,生活在这个可以共夫的社会,命运都是不容乐观的。
尤其是她康三元,如今,景年已经在她左右前后的埋伏下了人手,将来,自己和这孩子的命运,就只有任他摆布了——想到此处,康三元有些夜不能寐了。
康三元院子里的新人:管饭食的李嫂、奶娘顾嫂、丫鬟青布、产婆赵婆婆、朱妈妈等人,俱没有见过主家的男人的模样,因此十分的好奇,闲谈时也常问张齐等人,这些人中也只有张齐肯分神回答一下她们这方面的疑问——
霍顿对于这些话多的女人们避之唯恐不及,更兼认为她们乱打听自家侯爷的尊容就是冒犯,因此从不敷衍。而章大夫有些年纪了,人又尊重,除了吃饭或者晚上康三元请他来聚谈,他平日一般不怎么出房门,只在自己房间里读书,写字,偶尔出来溜溜,自然也不会和丫鬟养娘之类的女人站在一处叽叽喳喳的说这些。
因此,这个院子里数张齐人缘最好。康三元已经注意到,水灵灵的丫鬟青布姑娘,每次见到张齐的身影,双眼都会亮亮的发光。康三元知道张齐霍顿这样的人是胡闹惯了的,杀人放火、眠花卧柳样样都来的的,因此颇为良善的想,要不要提醒一下青布,不要爱上张齐才好呢?
转而 又瞥见霍顿虽然对这些妇人们比较冷淡,但,似乎看青布的眼神还算得上温和,有那么一二瞬,甚至有些炽热。
康三元顿时不打算管这个闲事了——与其挥棒打鸳鸯,不如养神等看戏……
这样过了年,一展眼,又过了十五元宵佳节——元宵节锦夜城的繁华热闹可以用人山人海,琉璃世界来形容,但身体沉重的康三元也只能自己坐在二楼上,一个人下棋为乐——院子里除了霍顿,所有的人都散出去了,看花灯去了,连章大夫在诊脉之后,也放心的出了门,去看这个江城的元宵景致去了。
霍顿在楼下放烟花给康三元看。
烟花解不了康三元的寂寞,她看着自己的肚子叹了一口气,内心嘶喊:“怎么还不生啊,怎么还不生啊啊~~~~~~~~”
低头看霍顿,霍顿在烟花之外站立,神情也有些寂寞——因为青布姑娘和张齐都去了街上。
康三元想起去年在银姐家过的那个年——那时候好像心情也很不舒爽来着,不过那时候还是有件惊奇的事的,就是景年在她南城区小院子的梧桐树下留下的那几个脚印子。
康三元当时确定了是他的脚印没什么反应,现在经过了一系列的事之后,再想这件事,便忍不住满面含笑了,想:他还是记得来看我的啊——
可是,今年,如果他真像他嬉皮赖脸的说的那些话是一个心的话,那也不应该一去不回,连个信儿也没有——虽然有许多礼物,可是谁稀罕这些礼物呢!
所以,理了一遍思绪之后,康三元明白了自己的心——还是信不过景年。
不论柔情蜜意也好,既成事实也好,但,现实存在的差距和问题是实实在在的,不容人去忽略的,有这些现实的问题在,康三元觉得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前途不可预测——是她自己的前途不可预测……
康三元开始完全陷入了女人的患得患失、谨慎自私的盘算中,一心一意的替自己打起了算盘,当然,也替自己的儿子……
景年不写信,其实不能怪景年,他的两只胳膊现在还都包着呢……他又不肯叫别人代笔,这是由于他内心邪恶的想法导致的——他想,要给康三元写信,自然要写的柔情蜜意声情并茂,让康三元读了如在眼前嘛,但这种信,怎么好叫别人代笔,占了便宜去呢(他认为康三元读的是别人的笔迹,那个人就占了便宜……)。
那么如果只是写一封平常的信呢?——平常的信又太生硬了,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还不如不写,以免康三元看不出自己的真情来,还要枉生别的猜疑(他也算了解康三元的好猜疑……)。
所以思来想去,只好“以物表相思”,不停 的给康三元寄好东西了。
若干年后,通航南北的京机运河上流传着这样的一个故事:XX年前的那个年关前后,这运河上曾发生过几次罕见的大拥堵,那时节,隔不了一天就能看到挂着贴着“镇国侯府”字样的大红灯笼的货船从河面上经过,开的又快,船又大,有时候还是好几只。别人家的船为了给它让路,常常堵成一片,连江连岸的,几个时辰都解不开。啧啧,有时候一天能看到几条这样的货船呐,据说是镇国侯给他的小情人送年货的,年货哪有送这么些的吆,啧啧……
其实景年给康三元送的年货也不多,大多是随时想起来的好东西,比如有一次,就是专门封了应景的富贵花——牡丹,连花带盆的用棉布罩子包好了,放在船上,文火熏养着,等到了锦夜城张齐抱回家的时候,那富贵牡丹正好怒放——正好摆在厅上过新年。
牡丹花容易得,难得的品种好;品种也还罢了,更难得的是牡丹花恰好在新春这一天怒放——
这主要是船上的花匠火候掌握的好——景年说了,如果送到了锦夜城花儿不是恰好开,就叫花匠不要回来了,可怜小花匠生在京师长在京师,刚娶的小媳妇还没亲热几天呐,自然不敢错一天……
康三元的预产期是正月二十一,这信儿章大夫把准了之后,早就修书一封命张齐着人飞马送回京师了。
信到京师的时候,正是正月十五,景年也刚开始拆脸上的绷带,手脚尤其是胸腹处的还都不能动,吃饭也还得人喂着。
他一听近侍念完信,肚子里掐指一算,便急的饭也不要吃了,这就命人叫大夫来拆绷带,他要南下。林夫人不知道他在外面到底留恋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就挂心成了这般,想来一定是非等闲之辈了,便也不多说,只劝他先听听大夫怎么说。
其时恰好张方等人在侧,知道景年之伤的严重性,便纷纷相劝,景年自是不肯听——他一边咕咚一声迈下床来,一边挑眉睁眼的道:“你们哪里知道三元的性子,如果我再去晚一步,等她生完了孩子,身体也养结实了,保不住又去哪里躲起来了,到那时再找可就更难了!府里的喜帖都发出去了,可拖延不起——”
一边也顾不上等御医来了,自己用嘴扯着就开始解绷带。慌得旁边的侍从忙忙的上前帮忙——等御医来了时,景年已经拆完绷带,换了出门的衣裳坐在厅上自己端着碗喝茶了,一边满脸不耐的等着打点轿马的人收拾好。
御医看看无法,只得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比如:不可纵马狂奔,不能过于颠簸劳累了等语,又再三的叮嘱他胸口那块绷带一定要等到了日子再拆。
景年摸了摸胸腹处那个鼓鼓的包,虽然嫌弃它有碍自己华美的仪表,但还是决定先凑合一下再说吧——如今,自己可不是一个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还有三元母子呢,做事情不能太任性了……
这样,一番忙乱之后,景年也不拜别亲友,只辞了林夫人,趁着天黑,便在京城漫天的烟花中,乘着四轮马车,带着随从、银票、草药包什么的,雪沫横飞的南下了……
而此时的康三元,正在自家小楼上看烟花,盘算怎么离开景年——与景年所猜测的一样。
十五一过,康三元这个新院子里便一片紧张的气氛,康三元行走坐卧都有产婆并青布看护服侍,一举一动都有人在后面张着,生怕出什么差错——张齐已经在背地里给众人上过课了,说:侯爷说了,夫人和小侯爷母子平安我们大家才都平安,侯爷回来自会有重赏。不过,如若出一点半星的差错,咱们大家一样,都没得活!各人粉身碎骨那是小的!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诸位看着办吧……
威胁,向来是景年张齐辈的所长,这些本就没见过大阵仗的小妇人们具被张齐的话震慑住。于是每日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服侍着,弄得康三元也紧张了起来。
康三元没有生育的经验,根据上一世观摩电视剧的所得,只知道生孩子是个生不如死的活,因此日夜担忧,李嫂顾嫂等人的安慰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