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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院门,只见康家小院里雪白一片,院子里的积雪没人脚踝,小灶房更像是被积雪埋了,低低的伏在雪堆里。两人一步一滑的趟雪走到堂屋门首,康三元费力的开了门,一进去,冰冷潮湿,显然是多日不住人之故。
银姐将手里的东西摸索着放到桌上,从袖子里摸出火石灯烛,打着点上火,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只见满屋子都是薄薄的积灰,房梁屋顶上,新挂了许多蜘蛛网,两人少不得稍微打扫一番,康三元便叫银姐:“回去吧,我一个人睡就成,大节下的,不能叫你们一家子为了我分开。”银姐不肯,到底被康三元让回去了,只留下了被褥。
康三元懒得再去开西屋的门,便将东西抱到里间,里间一样的挂满蜘蛛网,康三元将屋子里的油灯都点上,只动手将床铺桌椅收拾了一番,铺上银姐抱来的被褥,又将门窗都关好了,为防万一,用井水将火盆浇灭了,这才洗漱一番,准备上床安歇,忽又听门环响,康三元起身去院里,刚欲开门,看到那赤铁门闩,忽然想起宋崖嘱咐自己的,一定要问清是谁才能开门的话来,心下倒有一丝恍然,看着大门愣了一会儿方问:“谁?”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三元,是我呀”
原来是银姐,看她喝了酒不放心,又给她提了一壶热水来,放在包了棉布的篮子内暖着,还有一小包糕饼。银姐笑道:“我看你晚上没有吃进什么,这些点心你晚上饿了先垫垫——”
说着将东西塞给康三元,便打着灯笼去了。康三元抱着东西,又费力的将那赤铁铸造的门闩落上,这才忙忙进屋,掩上门躺在床上——这个世界的冬天真不是一般的冷,比上一世里冷多了。
康三元躺在堂屋内,看了一会儿黑漆漆的屋顶,周围寂静无声,只听见簌簌落雪打窗棂。她庆幸的想:多亏自己早早的就搬到了步云街,可以和银姐一家一起住。不然一个人待在这里还真是寂寞啊,虽然房小屋窄,但一个人住,真是好空好寂寞啊——
这样想着,她在爆竹声里很快睡去了,由于先前在银姐家已经睡过一小觉了,所以她睡的很浅,半睡半醒中,仿佛听到院里有轻轻地脚步声,细细的踩在她的梦上,一夜无事。
到了第二天,康三元一大早就被爆竹声吵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懒懒的不想起床,不过很快有人来敲门,年初一一大早都是要拜年的,肯定是银姐来催她了。
康三元将头发胡乱的挽了挽,穿衣起床,边走边低头扣扣子来到院子里,到了那棵干枯的梧桐树下的时候,康三元忽然惊诧的停住脚步——梧桐树下的雪地上,竟赫然有几只大鞋印!
那脚印虽被夜雪掩埋,浅浅的,但轮廓清晰可辨。看那些脚印的方向,仿佛是什么人昨夜在这里徘徊过。
康三元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再细看别处——只有银姐和自己从门口直到堂屋的两溜儿整齐的脚印,再有就是水井边自己打水留下的脚印,还带着冰碴。独有这三四对大脚印不知是从何而来,难道,昨夜有人从院子外面跳进来了不成?
康三元捂着咚咚跳的心口,也不暇去理敲门的人,先蹲下来细细研究这鞋印。端详了半晌,她忽然生了一个想法,便翻身回屋,从柜子里掏出几双宋崖留下来的旧鞋,拣了两双,又跑到院子里,小心的将鞋来比量雪窝里的脚印——竟是一摸一样的大小。
康三元一时呆住,就蹲在梧桐树下愣神,百般猜解这鞋印到底是什么人的,若是宋崖的,他又为何来,来又为何不见我……
猜解不来。
敲门的人敲了半晌见无动静,以为她还没起床,便说笑着去了。康三元听出是银姐和莲花的声音。
她拿着鞋回了屋,慢慢的梳头洗脸,一边内心纳闷。
刚放下梳子,便听大门又响,且听吴小山的声音在门外喊:“师父,您老起来了么,我放鞭炮了啊——”
然后就听自己大门首一片响亮的噼噼啪啪声,康三元走出堂屋站在石阶上向外看,只见自家门首外高高挑起了一根十分长的大竹竿,竹竿头上绑着一长串手指粗细的大鞭炮,正放的好,她便开心的笑了,忙来开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贴之~么么大家
夏风的情怀(番外)
“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长长的齐河在落日的余晕中,是一片滔滔的碧黑色,间或有几处露出水面的礁石,顶着半融的积雪,岸上的树林是一片萧疏的淡灰色,掩映着几处茅檐草舍,竹篱人家。数只归鸦,几点梅花……
夏风一个人独坐在船头,看着滔滔江水,两岸朦胧的夜色,心里不知不觉起了浓郁的离愁——
离愁,对于夏风这个从十五岁起就离家在外奔走的男子来说,是少有的情绪。做捕快的,跟做江洋大盗的差不多一样的萍踪浪迹,一年中在家的日子,几乎可以掰着手指头数。
他习惯并开始喜欢这样的生活,离开一个地方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留恋和难舍过。离家,也从来都是说走就走——对他来说,这样的日子并没有多少缺憾。
只是如今,他一个人独坐在这孤舟之上,眼看着远处的炊烟,近处的江水,看着夜色一点一点的将自己吞没,他忽然觉得愁思满腹。
一种无处抓挠的愁思,想什么都不能纾解的愁思,他不自觉的将手放在胸口的地方揉了揉,低头注视船头下缓缓流动的江水。
一个女子的笑容便渐渐地浮上心头,那样细密的乌发,那样一张可人的娃娃脸,那样深潭一样乌黑的眼眸,浓密的睫毛常常是闪动的,小巧的鼻子,小巧樱桃口,笑起来让人忍不住想揽到怀里啃一口的天真模样,然而她又不是一味天真的。
夏风不自觉的对着江水微笑着。
那么纤巧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真的是温香软玉一般,直教人恨不得将她搂进骨头里,而她还不自知,常常是一脸无暇的站在你面前,叫一句:“你这是哪里去呢?”
天知道自己以前从不大走兴阳街那条道,人多马走不快——我到哪里去呢?我总是不由自主的就拐上了那条道,为的就是看你一眼,听你笑言笑语的问一声:“哪里去?”
哪怕只是远远的见到你的一个影子,心里也必是高兴的。
只是这些,你都不知道罢了。
男女相悦,当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假如那天我没有走那条田间小道,便不会遇见你。意外的偶遇,一样的顾盼,我最怕的就是落花有意你却无心。
想到这里,夏风叹了一口气,又一次微笑起来。他想起了那次傍晚遇到康三元,康三元差点跌倒的情形,以及薄暮朦胧中,康三元那羞红的脸庞。
——那样的模样,又那样的羞涩,让我甚至怕见你,我心里,实是不舍得你受一丝委屈。
想到这里,他忽然忍不住捏紧了拳头。露出痛苦而愤怒的神色来。
夜幕低垂,今夜是个繁星点点的天,孤舟所泊之处,恰好在一处大石边,夏风便跳下船,站在大石上看了一会儿夜色。岸上远远的渐渐起了爆竹声。
夏风听了一会儿,便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荷包来,放在手心里看,看了半晌,又小心翼翼的再放入怀中。然后用剑尖拄着地,他双手抱着剑柄,弓腰低头在大石上转了一个圈,又转了一个圈。天地悠悠。
忽然,岸上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唤:“官家,酒打来了——”原来是买酒菜的老船家回来了。
夏风便站直身体,跳到上岸接过老船家手里林林总总的东西,两人一起上船,老船家将沽来的酒和肉菜都摆在舱内,夏风便与老船家对饮,一边说些闲话。这老船家是个老鳏夫,喜饮酒。
夏风与他说着话,不知不觉的就多喝了几杯,老船家还拍他的胳膊道:“官家,年纪轻轻多喝些,今夜可是除夕啊,老头子能遇上你一起过年,是个缘分呐。”夏风往年除夕有时在家过,有时在外面过,在家过的多一些,但也不为这个感慨。
但看老船家十分有感的样子,便不肯败他的兴,也多饮了几杯。
人喝了酒就容易话多,夏风与一个萍水相逢的老船家倒是说了半夜的话,末了觉得酒劲儿渐渐上来了,便歪身和衣躺在铺上,将两只手垫在头底下。眯眼看天上的星辰,爆竹声渐稀,夜渐深了……
船头上忽然传来一阵苍老的歌声,细辨原来是老船家,那歌声苍凉悲壮,竟是一首老兵思念妻小的长诗。
他望着漆黑的一片虚空,觉得自己还未达到目的地,已经归心似箭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多谢大家一直以来对这文的支持,360度转圈拜谢中
刚接到入V通知,28号,也就是这周三入V,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