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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堂屋的门,被打开了,刘氏冲了出来。朱氏在后面,嚷道:“老大家的,侄儿侄女本来就该给婶子披麻带孝的,让文崽充当一下孝子,又不是过继,你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我当然不能答应,你凭什么要我家文崽当孝子?四弟妹是你的外甥女,她在世的时候你就偏疼她,现在她死了,你还要我儿子给她当孝子,你这心偏得也太过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想都别想。”刘氏为了儿子豁出去了,高声叫嚣,不给朱氏半点面子。
“你你……”朱氏蛮横惯了,被刘氏这样当面顶撞,下不了台,扭头骂安志远,“老大,你是聋了啊,就这样看着她吼你娘。”
安志远走上前去,抬手给了刘氏一耳光,“跟娘好好说话。”
刘氏摸着脸颊,看着安志远,夫妻俩迅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安康和安意站的位置恰好能看到,立刻明白,这夫妻都不愿让文崽充当崔氏的孝子。安志远躲在后面,让刘氏出面闹。
这是安有年家的事,安康和安意没打算多管闲事,冷眼旁观。却没想到,刘氏找上了安康,指着他,道:“柱子也是侄儿,他还是个举人,他给四弟妹给孝子,也光彩些,就让他给四弟妹当孝子好了。”
罗志平脸色一沉,正要出言训斥,罗氏已经抢先道:“大嫂子,这种不要脸的话亏得你说得出口,你臊不臊得慌?这世上那有嫡亲的侄子不当孝子,让隔房的堂侄当孝子的道理,你就不怕四弟妹七日回魂的时候,来找你啊?”
安意见识过罗氏拨刀吓人,知道她这娘最在意的就是儿女,但凡触犯到她兄妹一丁点,罗氏的反应就会非常激烈,与平时判若两人。
乡下人本就迷信,刘氏又说了亏心的话,吓得打了个哆嗦,看了眼摆在灵棚里的棺木,嘴角颤抖地道:“我我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又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又不是我把她儿子溺死的。”
“你这个碎嘴婆,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朱氏恼刘氏把溺死婴孩的事嚷出来,脱下鞋子,扑过去就要打刘氏。
这时,门口进来几个吊唁的村民,安志进忍不下去了,阴沉一张脸,上前拦住朱氏,道:“娘,不要闹了,就这样,不需要什么孝子孝女来哭丧。”
“没有孝子孝女在灵前哭丧,象什么话,还有什么面子。”朱氏不乐意。
安志进看着棺木,黯然道:“人都已经死了,还要那些虚面子做什么?”
朱氏还要坚持,安有年开口道:“行了,就听老三的。”
村民们陆陆续续前来吊唁,安细妹也带着周豹子回来了,灵棚里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可是朱氏小气,只烧了两盆炭火,一盆火被安有年一家人霸占了,另一盆火被帮忙做纸花的农妇占着。
安意坐旁边,烤不到火,冷得打了好几次喷嚏。
未时正,安志遥接来了崔氏的父母和兄弟。看到灵堂上没有孝子孝女哭丧,崔朱氏不依地哭闹起来,“这么冷冷清清象什么话,我可怜的女儿,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我的乖女儿啊,你好命苦啊,你就这么走了,让我白发人……”
罗冬平嫌恶地皱了皱眉,走到安有年面前,道:“亲家大伯,快过年了,家里一堆事,我们明天再过来。”
言罢,也不等安有年同意,罗冬平冲着罗氏道:“大妹妹,带孩子们回去了。”
依照习俗,亲戚是要留下来守夜的。罗氏见三个孩子冷得发抖,再冻下去,肯定会生病,就没管安有年和朱氏会有什么想法,毫不犹豫地牵起安意的手,带着孩子们跟着罗冬平回了井塘村。
朱氏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神象淬了毒般的凶狠。
回到家里,安意和安康都流起了清鼻涕,安健天天练武,身体比兄妹强壮,没什么事。安意不用诊脉,也知道受寒感冒了,配了付药,让罗氏熬给她和安康喝。
兄妹俩喝了药,各自回房,爬到床睡觉。
半夜,飘起了雪花,天明才停,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凛冽的北风卷起片片雪花,刺骨寒冷,安意披着棉袄去小解,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嘴里边嚷着好冷好冷,边动作迅速地爬上床,缩进被子里。
“妹妹,你还不起来啊?”安健提着装火丝的小铁桶走了进来。
“外面好冷,我不想起来。”安意又缩进去了一些,“娘在煮什么好吃的?”
安健把火丝倒进炭盆里,又添了几块木炭在上面,“娘和大舅他们去上塘村了,大哥在咸菜煎饼。”
罗氏舍不得儿女们再跟着过去受冻,反正大过年的,一切从简,不过去也不妨事。
安意在被子又躺了一会,等炭盆里的火烧旺,屋内的温度升高了些,才穿衣服起床,去灶房洗漱。
吃过早饭,安意套上草鞋准备出门。
“妹妹下这么大的雪,你还要去哪里?”安康问道。
“去师父家,杀虫药就快配好了,昨天耽搁了一天,今天不能再耽搁。”安意也不想这么冷的天出门,可是卢家那还有个人等着,昨天故意装疏忽,没帮他抓药,他一天没喝药,也不知道情况变成什么样了?要是恶化了,他会不会愤怒的一掌劈死她?
“这大冬天,虫子都被冻死了,等惊蛰过后,百虫生,到那时候你再配药也来得及。”安康道。
“事情已经做了这么多天,就快成功了,不能半途而废。”安意穿好草鞋,直起身子,“大哥,这还是你教我的。”
安康轻笑,把伞撑开,“好吧,那你路上走慢点,别滑倒了。”
“知道。”安意接过伞,慢悠悠地朝卢家走去。
此刻,小龚爷坐在卢家的堂屋里,翻看医书,不时透过半掩着的门,瞄瞄外面,时间已经不早了,那小丫头怎么还没过来?
“咔嚓”一声细微的开锁声传来,小龚爷闪身躲在了门后,从缝隙看去。穿着深蓝色布衣的女孩,撑着伞,从门外走了进来,收伞、关门、上好木栓。
小龚爷又是一个闪身,坐回原位,盯着那页已看了快一炷香时间的医书。
安意推开半掩的房门,就看到了小龚爷,扬唇笑道:“小龚爷早。”
“早。”小龚爷把医书放在桌上。
“你服了两天的药,风寒应该好了,我给你诊下脉。”安意把伞放在门边,走上前,伸出三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奇怪了,这风寒怎么还加重了?”
“我只服了一天药,你昨天没有给我抓药,就走了。”小龚爷的语气带着一丝幽怨。
安意呆怔了怔,咬了下唇角,低着头,小声道:“我……忘了,我不是故意的。”
小龚爷看着安意低着头,一脸愧疚模样,原本怀疑她是故意不帮他抓药的念头,动摇了,忽然想到五年前,他十岁时,办事也考虑不周全,顾着这头,没顾着那头,释怀一笑,道:“算了,去抓药吧。”
“哦”安意转身进了偏房,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眉梢轻挑,唇边闪过一丝狡诈的浅笑。一个做事不周全的孩子,会让他的戒心降低吧!
安意熬好药,端给小龚爷喝了,又帮他擦了药,端着药罐去了灶房。小龚爷穿好衣服,跟了过来,站在灶房门口,问道:“你会不会下棋?”
“不会。”
“我教你。”小龚爷转身去里屋拿棋盘棋子,不容安意拒绝。
安意眸底露了一抹疑惑,这人为什么要教她下棋?
小龚爷拿来了棋盘棋子,顺手把竖立在墙边的小条桌提到灶边,示意安意在对面坐下。
“我很笨,学不会的。”安意不愿和他对弈,她怕她一出手,小龚爷就能看出端倪来。她三岁跟着外公摆棋子,六岁就学下棋,外公故去后,她就左右手对弈,下了二十几年,棋艺虽不太好,却也不差。
“笨不要紧,我可以慢慢教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龚爷眯着眼笑,透着勾魂摄魄的魅惑。
安意无奈,只得在对面坐下。
“夫万物之数,从一而起。局之路,三百六十有一。一者,生数之主,据其极而运四方也。三百六十,以象周天之数。分而为四,以象四时。隅各九十路,以象其日。外周七二路,以象其候……局方而静,棋圆而动。”小龚爷侃侃而谈。
安意暗叹,能不能不拽这些文言文?听着很累。
小龚爷又讲了围棋里的几个术语,何为气?何为连?何为提?“基本的,你已知晓,边下我边教你,你执白子先落。”
安意要藏拙扮做初学者,下得很辛苦,自然输得一塌糊涂。
“看你的样子,也不象个蠢笨之人,怎么学下棋,就这样的不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