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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敏道,“不管是敌是友,她都不可怕。”
“怎么讲?”
“她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念头。”
一个人如果连活都不想活了,又还会计较什么,若无计较,又有什么可怕。
“无忌,这次召你来,少主另有要事。”
*
第二天果然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灵儿站在雨廊,看着外面断线的珠子,晶莹剔透。
“还是要走吗?”
灵儿点点头。
赵敏递给她一把伞。
灵儿说声“谢谢。”撑开伞,走进雨雾。
苏乞儿可怜巴巴地看看灵儿,又看看赵敏。
赵敏摸着他的头,“她走不远的。”
灵儿踩着水滴,感受着久违的凉爽。雨水在她身边氤氲出一圈一圈如梦似幻的雾气。
看着牌匾上鲜红的“月老祠”,站了一会,慢慢走了进去。
因为大雨的缘故,月老祠今日极其冷清,只有一两个看起来似乎伤心欲绝的痴女在月老前面泪水莹然,似有千万种痴恨无从说起。
最后终于只剩下灵儿一个人了。灵儿放下包袱,脱下外面的衣裙。这个天气只穿短袖短裤果然是有点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灵儿跪在蒲团面前,双手合十,看着上首的月老。
“求你送我回去吧。”
盈盈下拜,一叩首。
“送我回去吧。”
二叩首,再三叩首。
头渐渐地晕了,意识也逐渐抽远。最近身体状况好像很差,吃不好也睡不好,还要每天在街上顶着太阳,过得好才怪呢。
*
“你可知你这一趟若是失败,你便会永世堕入轮回地狱?”
“知道。”
“你可知六道轮回的痛苦?”
“知道。”
“你可知即使是成功,你也会灰飞烟灭?”
“知道。”
“你可知灰飞烟灭是什么意思?”
“知道。”
“即便如此,仍是要去?”
“要去。”
“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若无执迷,又怎会出现一个我?”
怎么又是那个声音?是谁?到底是谁在说话?
灵儿悠悠醒转,睁眼看了看周围,依然还是月老祠。
果然还是没用啊。天真地以为睡一觉醒来就可以回去了,天真地以为也许这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而已。
灵儿抓紧了手里的衣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醒来的时候,她之前脱下的衣服是盖在身上的。有谁来过了么?是他在说话么?可是,那是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成功,什么失败?到底要去哪里?
灵儿披着衣服坐在月老祠的台阶上,看着哗啦啦的雨打在相思树上,一声声,声声泣。
从来以为只有雨打芭蕉才是最凄清的,原来打在相思树上也是这么凄凉。
长相思,长相思,无边细雨密如织。犹记当初别离时,泪满衣襟绢帕湿。人生聚散如浮萍,音讯飘渺两无情。独坐窗前听风雨,雨打芭蕉声声泣。遥请惊鸿问故人,他乡独闯可安否,莫忘远方思友人。
灵儿低头细细吟着这首《长相思》。灵儿爱古诗,却并不太爱那些写别愁相思的东西。总以为既然这么相思,为什么不直接去相见?既然不去相见,那只说明相思不够。既然相思不够,纵然笔下写的多么闻着伤心,见者流泪,无病呻吟的东西,灵儿向来不睬。
灵儿曾经批判得最厉害的是中学课本学的一篇《枣核》。实在是搞不懂那个人是怎么回事,既然如此思念家乡,甚至想着要把家乡的枣核种在异国他乡以解思念之情。有这心思,为何不直接飞回家乡?既然已入外国国籍,又何必惺惺作态思念故土?若说古人交通不便,纵使思念,也有时空距离,你这现代飞机一来一去就能解决问题,还思念给谁看?
如今灵儿算是终于体会到了那般刻骨的相思之痛了。原来,不是不解相思,而是相思无解。
又低念了几遍《长相思》,仍觉心中那股郁气难以排解,忍不住就高声唱起来。
雨打芭蕉哗啦啦地响,可是你思念的泪在流淌。明知那是天上的雨呀,明知你呀身在远方。
雨打芭蕉哗啦啦地响,可是你的歌声在回荡。明知那是天上的雨呀,明知你呀身在异乡。
雨打芭蕉哗啦啦地响,点点滴滴落在家乡土地上。是不是你在告诉我呀,总有一天你要回到我的身旁。
雨打芭蕉哗啦啦地响,点点滴滴落在我心上。明知那是天上的雨呀,明知你不会把我忘。
灵儿一遍一遍地唱着,声音揉进那雨声里,直到泪流满面,直到再也唱不出声。
妈妈,你是不是也这般地在想我呢?
“少主。”赵敏看着旁边一言不发的沈落潇。他不懂为什么少主听说灵儿来了月老祠之后,竟执意要亲自冒雨前来。结果大老远赶来了却无动于衷地看着人家一个人在里面哭得畅快。
沈落潇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让她走吧。”然后撑着伞走进雨中。
赵敏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台阶上哭得孤独无助的灵儿,又回头看了看少主,无奈地摇摇头。少主性情孤冷,不在意的人向来不多理。只是,刚才为何又帮人家小姑娘披上衣服?
到底什么事能让她在月老祠哭得这么伤心?
难道小小年纪为情所苦?
*
灵儿哭得累了,又呆呆地望着天空。雨似乎下得不想停了。
面前多了一双靴子,黑色的靴子,**的沾着泥巴,大拇指探出头,浸在地上的雨水里。
灵儿并未抬头,“你怎么来了?”
赵敏伸手,一个白色的小袋子在掌心,“你没带盘缠,苏乞儿让我给你送来。”
灵儿笑了,“帮我谢谢他。不过我用不着,你回去跟他说,那钱攒着他将来娶媳妇儿用吧。”
赵敏忽略她红肿的眼睛,收起伞在她身边坐下,“他说是给姐姐的嫁妆。”
灵儿“扑哧”笑出声,“人小鬼大。”接过赵敏手中的钱袋,站起来撑起伞。
“这么快就走了?”
灵儿道,“我刚才拜了月老,苏乞儿这银子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当然要着急赶路去见我那未来夫婿了。”
赵敏看着灵儿的背影,忽道,“既然天大地大哪里都是一样,那有没有考虑留下来?”
灵儿没有回答,径直出去了。
“哪里都一样,所以,哪里都不能留。”
声音不太,混在雨声里更加模糊不清,但赵敏还是听清楚了。
这丫头身上的谜太重了。难怪不仅太子和宣王感兴趣,连少主也上心。
赵敏眯了眯眼,想起沈落潇刚才说的话。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让她走吧。
是啊,你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放你走了,你会走到哪里呢?
灵儿慢慢地往城门走去,真没出息啊。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来,出了京城,就不再有任何人认识我了,到时候就真的天地任我逍遥了。
灵儿看着墙上张贴的布告,墨迹顺着雨水留下,纸面上的字早已模糊。灵儿不看也知道布告的内容。无非就是殿下选妃,全国五品以上官员府里待字闺中才貌兼备、贤良淑德的小姐均可参选。
才貌兼备,贤良淑德。这也能自评么?
灵儿笑笑,继续往前。转弯之处,突然顿住脚步,闪身躲在墙后面。前面一人步履匆匆地朝这边赶来,看起来心急火燎的。可是突然又停住了,站在当街左顾右盼。
他怎么出来了?连个伞都不打?在等什么人么?不对,在追什么人么?
灵儿四周看了看,平常热闹的街头并无半个人影。
☆、师徒。学武
天澈今天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初始以为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可是盼了这些天的雨终于下下来了,怎么会因此而心烦意乱。
想到父皇无缘无故说什么是他同意的选妃,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加上凌飞和凌轻竟然第一天就跟丢了灵儿,更加气恼了。似乎自灵儿离开之后一下子诸事不顺了。
天香公主进来东阳宫,天澈正跟随侍苏剑鸣发脾气,一众的宫女都避得远远的。剑鸣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平时还可以开一两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如今若说句话,只怕天澈一气之下,直接挥剑斩了。纵使过后追封,也得不偿失了。
“皇兄为何事如此生气?”
天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气往南齐身上推,“还不是父皇说什么选妃,竟然说是本宫同意的。这不是信口雌黄么?本宫什么时候同意的?”
天香蹙起好看的眉头,“父皇说是严侍郎在议朝之时提出,当时皇兄你并没反对。”
“他什么时候提出过?本宫从未听说。”
天香支起下巴,“那改天皇兄把严侍郎宣进宫里,一问便知。”
天澈沉吟半晌,“严侍郎?”
天澈心里涌起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是灵儿离开的那天的早朝?
想起灵儿,天澈的心更加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