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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抹了几把泪,让这个腊月显得比往年更冷了几分。
大地白茫茫一片,哀乐在苍黄的空中徘徊,逐渐从丧母之痛中醒悟过来的大老爷、二老爷开始张罗外头的大事儿,讣闻皆已经派发出去,里头灵堂、灯烛等皆在当就预备妥当。贺氏因太夫人离世悲伤过度一病不起,姜氏和刘氏直接在韩国公府住下料理太夫人的丧事。
三日后发丧,彼时前来吊唁的人多,连着两日终于把一切安排妥当。太夫人的身后事,自有她自己留下的银钱来办,大老爷和二老爷商议一回,决定要办得格外体面,三房各出了两千两银子,上上下下穿上孝服,虽处处都格外忙碌,穿着孝服的众人却与那皑皑白雪融为一体,看起来甚是孤寂凄凉。
几个年纪略小的,也都明白过来,只知道再也见不着曾祖母,活生生的人一下子没了,个个又害怕又伤心,怀哥最为难过,在灵堂里哭的昏了过去。
想来太夫人对他的护照他心里是明白的,他哭得这般伤心,再想到他没了生母,旁人瞧着也觉心酸。太夫人临死时最放心不下的仍旧是他,只是没想到太夫人会把他未来的人生大事交给了姜氏。在世时她对姜氏不算好,临死时大概才明白了姜氏的好。
容惠、容珠也在第一时间就赶回来,容兰在外省,信已经送去,大概还要些日子,沈怀筠那里也送了消息去,没想到不过几日,沈怀筠便从南京赶了来。她满脸风尘,这一路怕是日夜不停。
彼时,已经到了正月,韩家上下却无一点儿年味儿,太夫人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出殡差不多要二月里头了。安静茹基本是两头忙,白在韩国公府,黑了回去。
二七过了,前来吊唁的人才略少些。下午得了闲准备去看看怀哥,这些日子,小小年纪他竟清瘦一圈,整个人没精打采,牡丹心里很着急。
这厢从屋里出来,却遇上过来寻她的沈怀筠,“来了这些日子想去瞧瞧二奶奶,偏生我是第一次见她,所以想请三嫂作陪,她病了怎么样总该去瞧瞧。”
安静茹有几分犹豫,夏香嘴快冷笑道:“她好着呢,不用去瞧,我们姑奶奶正想着去看看怀哥。”
贺氏不过是想找个台阶下罢了,横竖太夫人是在韩国公府没了,丧事也是在韩国公府办,却轮不到她出来操持,索性装病。安静茹倒是听下面的人嚼舌根,说什么贺氏不愿出面是因为太夫人临死时根本就没想到她,语气很是为贺氏不平。这一点儿大概真的是太夫人忽略了,可太夫人的东西全留给了小一辈的,别说贺氏,韩睿龙也没给什么。但给了孩子们,也算是给了孩子们的爹娘,贺氏这样想也在情理之中。
安静茹不想去,是不想看着她生闷气,就如太夫人临死时的担忧,往后来韩国公府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再者,也没多少理由能来。
沈怀筠虽不太清楚中间的详情,倒是知道安静茹和贺氏合不来,可容珠不怎么搭理人,与容惠还不及与安静茹亲厚,便寻了过来。眼下去看怀哥,倒勾起她的伤心来,以前在韩国公府,欧阳倩与她也是有恩的,初初听闻欧阳倩没了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
“那我便随三嫂去看看怀哥吧。”
一路上又说起这些年的事儿,沈怀筠现如今也当了两个孩子的娘,丈夫考了进士便谋了外放,正好在南京,因为公务这一次没有跟着来,只由管家护送沈怀筠独自赶来。
“白驹过隙,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沈怀筠的嗓音和风声显得有些飘渺。
“是啊,一转眼便这许多年。”安静茹感同身受,再回首,再回首曾经的那些事仿佛都变得有些模糊。
怀哥精神状态不太好,他这个年纪,原本不该懂得都懂得了。晨哥儿领着朝哥儿等在在这里安慰怀哥,她们进门时,刚好听见定哥儿誓言旦旦地道:“哥哥莫要害怕,曾祖母不在了,我们也会保护你的,你们说是不是?”
晨哥儿带头郑重地“嗯”了一声,其他人跟着连连点头。怀哥欲哭无泪的模样,委实叫人觉得心酸。
沈怀筠眼眶一热,牡丹已经红了眼迎了上来,低哑地道:“怀哥不肯吃东西……”
沈怀筠摸了一把泪,那头晨哥儿带头过来见礼,沈怀筠一一点头,走上前去,盈姐儿见娘亲来了,苦着脸道:“我们劝怀哥哥吃饭,他不听,二伯父真正是好脾气,倘或换做了爹爹,怕是又要打一顿了。”
韩睿龙这会子根本顾不上怀哥,沈怀筠蹙着眉头:“怎么二奶奶也不过来管管?”
她的话没人回答,安静茹走上前去,定定地望着怀哥,冷声道:“曾祖母巴不得看着你长大成人,在世时精心呵护,生怕你冷了热了,她这样为你图得可是她去了,你也跟着去?”
这话兴许说得重了,可怀哥真变了不少,小时候虽然有些恃宠而骄的模样,到底还真可爱的紧,现如今才多大的岁数,便一副大人的模样。
沈怀筠有些惊愕地望着安静茹,这样严厉的口吻对一个孩子,但怀哥却逐渐有了些许反应。干巴巴的嘴唇,半晌才吐出几个字:“姑姑,我饿了……”
牡丹擦了泪,欢喜地叫小丫头去把吃食热一热端来。等端上来,怀哥便趴在炕桌上吃,沉默的,机械地一口一口扒着碗里的饭。吃着吃着又哭起来:“只有曾祖母真心疼我,爹爹还想给我添个弟弟,等有了弟弟,他便不要我了……”
三个大人满脸震惊,安静茹和沈怀筠同时朝牡丹望去,倘或没人说过,怀哥自己能悟出这样的话么?他虽早熟,可,可怎么会想到这些?
定哥儿童言童语地道:“怎么可能呢,我也是弟弟,爹娘并不曾因为有了我就不要我哥哥了。”
怀哥抬头去泪眼摩挲地望着他:“你明白什么?你和朝哥儿都是三叔和三婶的孩子,而我有了弟弟,却与我是隔了一层肚皮的,根本不一样!”
一席话说得众人无限心酸,他没有生母,父亲虽也护照的比较多,想来这三年太夫人带着他,处处护着他反而让他对周遭的一切都害怕起来。大概总还想着怀哥年幼,其实他已经是快十岁的少年,许多事都能明白了。
贺氏给韩睿龙纳妾,为的是子嗣,同样是儿子,太夫人便爱偏疼小的那个,他为长,果然有了弟弟,父亲未必不会偏疼小的那个……
众人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怀哥说了一阵,便低着头继续吃饭,眼泪却没断过。
整个正月,韩国公府都处于一片白茫茫中,直至二月太夫人出殡,丧事终于告一段落。二老爷、韩睿龙、韩睿华、三老爷等皆卸了职务回家丁忧,孙子辈的守孝一年,儿子辈的守孝三年,二老爷趁机上了文书,称年纪大让韩睿龙袭了爵位。
守孝并不在一处,于是三房人皆关了门各自在家中守着,没有要紧的事儿也不会聚在一处。孩子们的学业却不能耽搁,仍旧去族学上课,怀哥也被二老爷和韩睿龙送了去,倒是把韩睿昇的婚事给耽搁下来了。
后来才知道,韩睿龙把新纳的那位妾侍送了出去,宣称以后再也不纳妾。二老爷一心养老不问世事,韩国公府的日常事务全交由闲暇下来的牡丹和徐妈妈打理。然而,很多事并不是她们能出面的,好在孝期也没什么事儿。
再后来,需要女眷出面的事儿,韩睿龙少不得上门来求姜氏出面,或者刘氏、或者安静茹和卢氏,虽然分了家,到底三房人还紧密地连在一起,说不得比先是更亲密的多。
韩睿华守满了一年孝期,圣上念他任命为监察御史时,恪守职责,办事谨慎周密,破格任命为最年轻的两淮巡盐御史,安静茹照例跟着去了任上。
再见到贺氏,却是怀哥议亲的时候了,据说从太夫人病重开始,韩睿龙就再也没踏进过贺氏的房门一步。此番怀哥议亲,是韩睿龙寻得,姜氏出面详谈,乃至迎娶,也没让贺氏沾一分一毫。
贺三老爷告老还乡,贺家的情况便不如从前,也想过贺氏无所出,从族里选个女孩儿送来,却被韩睿龙拒绝。贺家隐隐约约也察觉出来,得知贺氏在韩家的情况,上门找韩睿龙讨说法,也不知韩睿龙说了什么,最终也没什么结果。贺氏仍旧当她的摆设,韩睿龙也没想过再娶。
注定是多事的一年,这一年皇后娘娘生养的第二个儿子不知何故病死了,皇后娘娘直指是徐妃所为,此后便有些疯疯癫癫,徐家却查出年家诸多弊端,终究让圣上寒了心。平和了十多年的朝廷,卷起一股血雨腥风。
圣上龙体每况愈下,年家败了,连带的与年家沾亲带故的也没逃脱。徐家得势不久,储位之争大有尘埃落定的趋势,谁也没想到,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