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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金老爷都是一愣:“这……”
这岂不是引火烧身么,各派想拉拢我,只因不知璞元真经是假。乌珏既知这是一场阴谋,不躲得远远的便已是仁至义尽,怎会……
“姑娘年幼,尚且忠肝义胆。”乌珏坦然一笑:“难道乌珏便怕了这群匪类不成?你冠了我的名号,总教江湖和瞿门的人不敢欺负了你才是。”
三年之中,我一直觉得慕秋这位师父总是板着脸太过严厉,是以从来不敢在他面前多做停留。如今细细瞧来,他大约五十出头年纪,浓眉大眼,目光磊落,极有侠者之风。
收为义女,收为义女……我心中激荡,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隐隐欢喜时,白妗妗出声示警,似是有人走近。我急忙从后窗翻出,依了金老爷的指点,抄偏僻小道回了自己的厢房,关门之时心中都是暖烘烘的。
忽地一个声音轻道:“事情已谈妥了?”
我万万没料到房中有人,吓得魂魄出窍,险些将手中插门的杠子丢出去。曲徵坐在桌前,弯起嘴角道:“原想你此去陈情,总要声泪俱下一番,不想竟笑得如此开怀,是我多虑了。”
我摸了摸脸,这才发觉脸上一直挂着笑,揉了揉哼道:“你怎么在我房里……也不说一声,很吓人的好咩?”
“我亦没藏着躲着,是你笑得专注,没瞧见罢了。”他目光淡淡,我瞅了他半晌,心中却仍是激荡着乌珏的话,忍不住欢喜便问道:“曲徵,你爹娘在你身边么?”
他眼中闪过一抹讶异,显然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随即垂下眼:“我是娘亲抚养大的,爹……不过幼时见过几面。”
“真好,你爹娘都在。”我由衷的笑了笑,心知不可将失忆之事告诉他,便接着道:“我从来都不知爹娘长得是甚么模样。”
大约我的爹娘,都在靖越山村寨中被人害死了罢。
“镖局虽好,慕秋终要出阁,下人也常有离散。”我坐在他身畔道:“其实我一直心心念念要嫁人,不过只是想有个自己的家罢了。”
曲徵静静望着我。
“乌珏说要收我做义女!”我笑弯了眉眼:“你没瞧见他的样子,好英雄好气概……就算,就算你日后休了我,我都有家,有爹娘了!”
其实我亦曾想过,穷尽一生,也要为村寨报仇,要为我那记不起的爹娘报仇。但是又如何呢,人都死光了,莫说我还不知仇人是九重幽宫还是血月,我就这样赔上了自己的性命,他们泉下有知,便开心了么?
人总要有些个念想,才活得有血有肉。每每午夜梦醒,我便觉得心中薄凉,枯得让人心慌。我实是不该单独活下来的,举目回望,甚么都没有,甚么都记不起。
可如今,我要有家了,有了真正属于我的牵绊。
“我有没有与你说过,”曲徵撩起我耳边的发,轻声道:“你笑起来眼底有两粒卧蚕,很好看。”
他神色温柔,双眸如同幽深的古井,望着我的时候,仿佛凝了世间所有的光华风致。
彼时大约我是真的被惑住了,是以心中竟没有禽兽叫嚣,便觉如在云端,虚虚实实,飘飘渺渺,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只是呆呆的瞧着他。
☆、12月夜
桃源谷大喜次日,天蒙蒙亮。
我惆怅的望着幔帐,按照慕秋那些艳本发展,昨日气氛那般好,我与曲徵四目相对之后,接下来应情不自禁的缓缓靠近,再缓缓靠近……难得苏灼灼不在,我好歹也是他的未婚妻,趁他休我之前占个便宜,亦是圆满的。
可惜半路陡生了几下突兀的敲门声,美好氛围果断破灭。我让曲徵在屋内藏着,自己苦着脸去应了门,外面竟然站着俞琛。整个婚宴都不见他露面,原是来迟了半日,大约是听俞兮说了此时的情状,便直接过来寻我,下手之快,很有俞家的风范。
说起来,我与他不过在那蹩脚饭庄有个不甚愉快的一面之缘,难为他说得风花雪月天雷地火,并想认我做个义妹。我念及曲徵曾说的种种,还未推拒,便见他从房内走了出来。
俞琛登时双目喷火。他白白去了趟苍雪山,迟了婚宴,失了颜面,罪魁祸首便是眼前这位瑾瑜公子。而后我瞧着曲徵淡然的神情,默默觉得他大约早已掐好时辰,算到俞琛此举,怕我应付不来,便到我房中好整以暇的守株待俞。
于是经过一番假惺惺的客套,夹带唇枪舌剑笑里藏刀,这梁子算是实打实的结下了。
辰时我出了厢房,一路都有人指指点点。不过一夜功夫,我与曲徵掩门私话的行径便传得满天飞,那些昨日还胆肥的当着曲徵的面用眼神勾搭我的新秀公子哥儿们,今日便都转而觉得我很像他们失散多年的妹子,大约谁都不想为了璞元真经娶个二手货。如今看来,俞琛直接想认我做义妹这厢,很有远见。
然我进了大厅,顿时便悟了。
彼时宾客纷纷相辞离去,俞琛瞧着赖在曲徵身边的苏灼灼,那叫一个含情脉脉,那叫一个柔情似水,看得我都要替苏灼灼抖上一抖,怪不得他不肯勾搭我,原是因为已有心上人。
我还未及探究八卦,便见晋安颜一身素衣向我点头:“金姑娘,借一步说话。”
难道她也要认我做义妹么……我神思飘忽,随她到了角落,便听她单刀直入道:“前些日子,我指派风云庄弟子去打扰姑娘,并不是为了璞元真经。只是我想人人都想要那东西,宋涧山亦不例外,许是能得到他的下落。给姑娘添了麻烦,莫怪。”
我大为惊奇,谁都不敢说破璞元真经此事,她竟轻描淡写的代过。细瞧之下,晋安颜虽柔弱,秀雅眉眼中自有一股英气,很是凛然,我登时对她生了好感。
“好说。”我回了一礼,晋安颜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去,我忽地想劝慰她几句,便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袖子道:“晋姑娘,还请节哀……你定会手刃宋涧山的。”
晋安颜一怔,随即微微一笑:“承姑娘吉言。”
近了巳时,厅内所余之人不多,俞兮淡淡的与众人告别,随着晋安颜身后出了大门。苏灼灼俏生生的站在曲徵身边,白衣桃纱相映成辉。她满目不舍,却是甚么也未说。私以为她维持这番第一美人的矜持模样也颇不容易,若是拿出平日待我的三分横蛮,想必曲徵早被她拽走了。
俞琛上前劝道:“灼灼,我送你先走罢。”
“不,我要等公子一起。”苏灼灼很是固执。
曲徵转向我,淡笑道:“百万,你眼下是不肯走的罢?”
三人一齐看向我,瞧苏灼灼的眼神,我若敢点头就别想活着出谷了。
可惜,莫说我还没与慕秋相见,单说这谷外守着的各大派探子,此时就断断不能走。我脸上堆出一团笑,讪讪道:“我确然不能走,不过曲徵你尽可跟苏姑娘先行离去。”
将麻烦丢还给曲徵,我默默的站在一旁努力融入风景。
曲徵自然不可能这个时候先走,让其他派趁虚而入。他专注的望着苏灼灼,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师姐你先行回去,与师父禀报近日之事。”
大约是抬了“师父”二字出来,亦或是被曲徵直接的目光瞧得羞赧不已,苏灼灼脸红了红,不再言语,这番情状当真美艳不可方物。
俞琛嫉恨的看了曲徵一眼,复又道:“既曲公子如此说,灼灼,我们走罢。”
这次苏灼灼并未再推辞,道了一声“有劳俞师兄”,便一步三回头的去了,神色很是依依不舍,又顺带狠狠剜了我一眼,我便装作瞧不见。
一众盯着我的门派找不到缘由留下,也只得走了个干净,至于在不在谷外守株待我,那便未可知了。黑白无常客留在了桃源谷与御非叙旧,金老爷匆匆与我话别后便即刻动身,直接回靖边查那托镖人之事去了。
按当地婚嫁之仪,新嫁娘次日除了拜别父母,是不可见外客的。我不能见慕秋,又没了对头,悠闲之余,又觉得很是空虚。
曲徵倒不似前几日那般消失个无影无踪,我在桃花林逛着,他便随我缓缓踱步。反正我二人关系已是人尽皆知,桃源谷的人见怪不怪,便放任我二人随意进出。
彼时风光正好,曲徵一袭白衣,在树下盘踞而坐,十指修长琴声悠悠,桃花纷纷如云似雾,人与景致相映相衬,若临天上人间。
我瞧了半晌,不由想起在苍雪山片刻温柔的时日,他也是这样教我抚琴,一般的姿势,一般的神情,一般的……无心。
是的,他无心。
他可以前一刻温声软语,下一刻便生生见我倒在他眼前,面上还沾着我的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