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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书房中的三人陷入了深思之中。
“潜弟,那么你认为朝中,有何人可担此重任?”陈伏在房中来回走了走,先开了口。
“我朝名将,如韩安国、程不识、李广,均成名以久,但是他三人都是前朝老臣,今上就算用他们,也会有廉颇老否之疑。李广虽老当益壮,奈何不为今上所喜,将来建功立业的机会恐怕不大。”陈潜将自己的看法道出。
“潜叔的意思是说,对匈奴的战争中能够出位的,会是新一辈的将领?”李希问道。
“不错。而且,从公孙弘的例子上就可以看出,今上绝对不介意赐厚恩于一个人,哪怕有人因此而忽然成为当朝显贵,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潜叔觉得,新一辈的人中,谁会比较有可能?”
“卫青!”陈潜很肯定的说出答案。
“卫青?”这次连陈伏都要觉得吃惊了。
“只因为他是卫子夫的兄弟吗?”李希不可思议地问。
“这也算是一个原因。不过更主要的是,我认为他是个人才。”陈潜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当年,卫子夫初入宫时,馆陶公主和皇后娘娘曾经为了对付她,而将卫青擒到府中。老夫曾去探过他的深浅。此人性格坚毅,极为机智,而且是马奴出身,骑术精湛。我以为对匈奴的战争,骑兵是极为重要的。卫青现在是羽林军的一员,朝夕在今上面前出现,这样合手的人才,如果今上放过,那也称不得明君了。”
“不错。的确如此。”李希和陈伏均面色一沉。
“如果这样,那么卫氏一族就是我们要好好注意的对象了。假如卫子夫生下皇子,而卫青又有军功在身的话……”
“公子,公子。两位陈爷!”一个大呼小叫的女声冲进书房,让三人惊了一惊,仔细一看,却是张萃的贴身婢女,阿玉。
“慌什么?”李希不悦地教训道。
“夫人,夫人,快……快生了。”阿玉因为跑得太急,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可惜没什么人理会她,房中的三个男子听到这话,脸色大变,都提气向后院跑去,瞬息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哟……好痛啊!”张萃的喊声从房内不断传出。虽然明知道有缇萦在一旁照顾,张萃是出不了什么事的。但是,她每叫一声,在门外等候的三人还是会抖动一下,全然没有了刚才在书房中畅谈天下事的沉稳。
经历了漫长的等待,终于,他们听到了孩子“哇”的哭声,三人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跪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产婆抱着一个裹着红布包的孩子走出来,笑眯眯地向三人道喜:“恭喜!恭喜!是一位千金小姐!”
虽然是个女孩子,不过对于第一次当父亲的李希来说,仍然是激动不已。他小心地伸手将婴儿软绵绵的身子抱在怀中。
忽然,张萃的惨叫声再度响起,让三人又是一惊,忙问产婆道:“怎么回事?”
产婆也是很莫名其妙,她急急地跑进去,之后就传来了她的惊叫,“还有一个!”听到这句话的三人,面面相觑。陈伏笑着说道:“没想到啊,一下添了两个孩子。以后家里可真的要热闹了。”
最终,张萃生下了一男一女,给了李家众人一个大大的惊喜。李希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左手抱女儿,右手抱儿子,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这个好消息,随着李希的回信,送到了陈娇那里,让她也乐悠悠了好一段时间。
※ ※ ※
雍行宫。
“杨大人,陛下怎么还不睡啊?这都几更天了啊。”困得不行的小宦官,悄悄地询问杨得意。
“闭嘴,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别说话,乖乖地给我站着。”杨得意狠狠瞪了他一眼,看着小宦官瑟索地样子,又说道,“打起精神来,陛下没睡,哪里有你们睡的份,让你们随侍,那是恩赐,知道吗?”
小宦官虽然极为困乏,但是毕竟也是入宫有些年头了,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已经放肆了,如果眼前的杨常侍是个狠主,这会儿,自己的尸体怕是已经送到未央厩喂马了。
看到小宦官受教的样子,杨得意暗暗点了点头。他提着从御膳间拿来的糕点,走入殿内。殿中的竹简散落在地上,一片混乱,刘彻独自站在大殿之中,透过窗子,注视着外面的繁星点点,被风吹得飘飘摇摇的烛光衬出了他摇晃着的影子。杨得意静静走到他身边,将夜宵呈上,说道:“陛下,已经晚了。你吃点吧?”
“是杨得意啊。”刘彻没有回头,只是应了这么一声。
刘彻不动,杨得意也不敢动,只能陪着站在一旁,看着一动也不动的主子。杨得意是因罪当死,却赎为腐刑才入宫做宦官。又因为善歌舞而为刘彻格外看重,从狗监一口气升为皇帝的近身常侍。别人都认为他杨得意一定是极为乖巧伶俐,善于揣摩圣意,才有这番好运,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入宫的那天起到现在,从来都不曾摸透皇帝的心意。
一宿未眠,天色渐白时,杨得意忽然听到刘彻低沉的笑声,他从昏昏欲睡中猛然惊醒,立刻就听到刘彻问道:“杨得意,你知道贾谊吗?”
“奴婢记得好像是先帝时的一个大臣吧。”杨得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刘彻的表情,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个人。贾谊?那个几十年前被勋旧老臣们逐往地方王侯处的失意才子早已是宫廷中一段褪色的神话,他刚入宫那几年,偶尔有老宫监会对着他回忆那位才子的风采外,而现在的宫人们,早已经没有一人知道他了。
“……你去安排一下,朕要回宫。”刘彻仿佛只是随意一问,本也不在意杨得意会如何回答,他淡然地转过身,走到被自己弄散的书卷前,拾起其中一卷。
“是,是。”杨得意也不敢多问,立刻退下安排。
“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号为戎人诸侯,势既卑辱,而祸不息,长此安穷!……德可远施,威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可为流涕者此也”刘彻读着手上的上书,眼神变得越发冷峻。
“贾谊啊贾谊,你若能晚生三十年,该有多好啊。”许久,刘彻将此卷甩在地上,眼中一片清冷。被抛到地上的竹简,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散开的页面右方的“治安策”三字,特别显目。
※ ※ ※
未央宫温室殿。
公孙弘正在此地听宣,匈奴扰边的消息早已经为朝野所共知。但是,究竟是和是战,皇帝却还没有任何表示。这让自认已经十分了解这位帝王的许多朝臣疑惑不已。但是公孙弘却并不担心,皇帝的沉默正是他不愿意按照既往惯例的标志,所以他只是静静等待着,等待着他下决心。今天,皇帝特意将他召到温室殿来,他便知道时间已经到了。
“弘卿,朕记得你今年71了吧。”刘彻单手支在玉案上,托着脸颊,问道。
“陛下圣明,微臣确是古稀方过。”公孙弘的气色与去年在新丰和陈娇李希相处时无异,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活力依旧。
“是吗?如果前朝名臣贾谊还活着,和你是同岁吧?”刘彻仍旧低头看着案上的书简。
“回陛下,臣与贾太傅确是同龄。”公孙弘没想到刘彻令人找他来此,不提匈奴扰边之事,却提及早已故去多年的贾谊,不觉有些怔忡。
“你们同龄,又同出儒门,他生前你们可有交集啊?”刘彻没有抬头看公孙弘,只是翻阅着书简。
“微臣惭愧。贾太傅生前,臣仍埋首于乡野,又有何德何能与已经为当时名臣的贾太傅论交呢。及后来他于梁国故去,微臣就更无缘得见了。”
“那么,卿以为《治安策》如何?”刘彻终于抬起头,而公孙弘也终于看清楚了他案上所放之书简的右侧,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正是治安策。
“一字千金,句句血泪,实为我大汉治国安邦之良策。”公孙弘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因为把这种想法推销给皇帝,本就是他出仕的目的。
“那为何,晁错承其志而不能成其事啊?晁错身死名败,弘卿乃是朕的左膀右臂,难道打算仿效他吗?”刘彻终于把目光调到了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身上。
“事有可为,仍需权变。”公孙弘听到刘彻的这句话,并不惊慌,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年轻帝王一定是赞同贾谊的主张的。
“权变。”刘彻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说道,“建元年间,卿曾出使匈奴?”
“蒙陛下隆恩,微臣确曾奉命出使。”公孙弘大概可以猜到这位年轻的帝王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