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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奚勍低低回答,声如蚊呐,原本流畅的思绪却像被什么牵绊住一般,无法正常运
作,故换个话题道:“师兄,之前你说师父有话传我,是什么?”
聂玉凡稍一愣,白如美玉的面容上微微浮现尴尬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其实昨夜
我看你精神恍惚,不若以往,一时心急才扯个谎来府上见你。”
不知为何,他这番话却令奚勍心中窜流出一丝暖意,曾前,她也是这般的期盼过,有一个人
,能够真真切切地关心自己。
“师兄,关于我失忆的事,请你先帮我隐瞒下去吧。”奚勍背过身,裙裾飘摇,从后望去,
娇小纤瘦的身影宛如一株亭立于池畔的仙莲,沾不得尘世半丝污淖,只生生惹人怜惜。
聂玉凡一口答应,接着侧过头,似乎不愿让自己再看得出神下去。
“至于师父那边,也不想他老人家为我担忧,所以此事也暂且不要提起。而师兄你……”奚
勍思定好后,把头转过,玉颜比那阳下的光芒还有夺目璀璨,令人不敢直视,“在师父出关前,
需要帮我一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
☆、夜访
春寒料峭,二月天里时冷时暖,让人摸不着头绪。但庭院树木中,已隐约可见新芽有争先勃
出之意。
奚勍寝居的窗门紧闭,就像把自己隔绝世外,时间久了,几乎要人把它从靳府中遗忘。
转眼间,奚勍重生至今已有十数日,平时清晨她常先去庭院里散步,然后到厅前拜见靳恒与
靳夫人,递上自己闲来做出的一首小诗。对于女儿的重大改变,靳恒虽喜不自胜,但不表颜外,
见她安心呆在府上,态度也不再刁钻蛮横,心中那份畅喜自然好比亲游天宇。
而每当太阳偏西方向时,奚勍便会像现在这般将门窗紧闭,对外称自己是在凝神赋诗,倒也
没有人怀疑她跟上次般从房顶偷溜,按她从前性格,只要门窗不被锁,想出想进是任谁都拦不住
。
当然,奚勍也确实如他们所想,没再出过靳府,只是,她现在所做的事也绝不能被人发觉。
屋内,奚勍盘膝而坐,双目垂帘,人静如石,余阳的辉光泼洒在窗纸上,将那抹娇盈的上半
身影拖到地面拉得很长。
每日都需如此,感受内力在体内缓慢窜动,功行一个完整周天,领悟其中要点,勤加修炼,
日后方可施展招式。
虽然这具身体有很好的武功底子,可对现在的奚勍来讲完全不会运用,所以她让聂玉凡抽时
潜进房里教她重修内力,因为有了强大内力,才可施展武功保护自己。
自小奚勍就聪颖慧质,无论学什么都很快,仿佛事事都难不倒她,大学毕业后就受到大型企
业录用,而在她经历多年奋苦,终于要登上耀眼的金梯时……
刺眼的车灯,报复的蓝图还未勾画好,那种感觉,就像还没登上顶点,却已经落入万丈深渊
——
所以如今,她要用尽一切来保护自己,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已无法单单靠智慧来保全,
唯有武功……
现在这具身体才十一岁,日后,她要考虑很多。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奚勍睁开眼,没有点灯的房内一阵昏暗,倒也令她适应。
她起身把门打开,莹怜端着黑漆圆盘,上面放满热气腾腾的饭菜,轻声道:“小姐,到晚膳
时候了。”接着她把饭菜端到桌上,去旁点灯。
橘色的烛心跳跃,伴随饭香热气为满室渲染出一份暖意。
现在的莹怜,已不像奚勍初见她时那么畏畏怯怯,大概是近段日子奚勍待人亲切和善,使她
也渐渐变得不再那么拘谨害怕。
奚勍慢斯条理地吃着饭,同时目光睨向边上的那碗银耳羹,好奇问起:“今日怎么多出一道
?”
“小姐,这是老爷特别吩咐厨手做给您的。”莹怜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便将瓷碗端到她跟前
。
奚勍轻轻舀了一小勺,放到唇边,就觉清逸扑鼻,入口后更是齿间留香,柔滑细腻。
以前她何尝有时间,能去细细品尝一口粥啊。
奚勍嘴角的冷弧逐渐化成一线,是种趋于平静的淡暖。同为人父,却有天壤之别,虚伪面具
下是张更加丑恶的嘴脸。
莹怜因在忙着收拾,未曾听见奚勍那一声低低的轻喃——
“沐娴,你生前是这般被人疼爱着,真是好啊。”
********
天色被黑色重染卷入深寂,此时家家都已熄灯就寝,唯有瑟瑟风声犹响耳边。
纸窗前有一抹绝美身影摇晃,如在云雾间飘渺,似真似幻,像身处梦境才能见的一场虚景。
奚勍凑到房中那唯一一盏烛火前,晶莹掌心遮住半边光芒,启唇微微一吹,顿时烛灭影逝。
她一身素白长裙,柔亮青丝用一根银白绸带高高束起,发尖欲垂腰际。
她轻敞开房门环视周围,见没有响动才跨步合门,而后身体轻盈一跃,整个人就到了屋顶之
上。
“果然很有成效。”奚勍自顾自地道。
深夜万籁俱静,银月周空漂浮些许暗雾,徒添朦胧之美,蓦然间,月色下闯入一抹白影,轻
裾飘扬如烟,长发飞舞如丝,光照过她的侧面晶莹闪耀,几乎要与月芒漾为一体,浮光掠影间,
只觉梦幻,更难忘那清丽夺目的绝俗仙姿。
经过平日里有意无意的打听,奚勍再次翻上那道肃雅的高墙,身落庭院,四周寂静无声,幽
暗更寒,仿佛身处鬼蜮。
“一切……未变。”奚勍行走间闭眼睁开,一点一滴回想她重生而来时的景象。
是这里。
她定住脚步,望向斜前方那间不起眼的小宅,又似想起什么,心底仿佛被落羽不小心地旋转
拂过,生出一丝悯惜。
就像时光绕回情景重演般,她继续上前,走了进去。
清幽的药草香在空中萦绕不散,却意外令奚勍心神一阵清醒,她脚步不似方才的直快,渐渐
放缓下来,好似一步一落间在屏息静听着什么。
越踏台阶,药香越加浓氤,阁前的明净珠帘垂泻而下,散发幽冷的微光,偶尔风来,相互摩
碰叮叮当当,犹若精灵们的私下细语。
“与上回相比,你的脚步轻稳许多,没想到短短时日,功力就上升到如此程度了。”
寂静的夜中,传来一声空灵之音,宛若天籁,深深震荡心扉。
奚勍脚步一顿,但见帘后那抹人影,飘渺亦如初时,心下竟莫名轻快起来,不慌乱地问:“
你怎知是我?”
他幽幽一笑,笑音背后却加杂一丝诡谲:“上次你匆匆离去,我就知道,你还会再来。”
而下句,令奚勍身体冷不防的微颤。
“书房案上,堂前财位神佛,大小寝居内的各个木格,经过那一夜,似乎变得空荡不少呐。
”
奚勍开始不明意,但渐渐回想到当时那几个瘦小身影背在后面的包裹,两手一握,恍然间明
白。
东西是被他们拿走的。
而现在对方,把她当成贼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使奚勍头回感到无法欲辩,把头低下不肯抬起:“那些,确实与我有关…
…”
她话未讲完,不料珠帘内的他笑道:“其实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东西,拿便拿去吧。刚刚我
不过发句牢骚,谁知你却承认了。”
他半轻松的语调,听上去就像拿奚勍寻开心一般。
但奚勍并不生气,反觉这个少年的心思令人猜摸不透,音量不自觉放低:“少去的东西,下
次我会全数归还回来。”
他冰薄的唇微弯,垂目,冰雪般的容颜稍转向帘外:“今日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柔絮的嗓音里意外带出几分疲惫,仿佛一片凋零的残花瓣,无声无力地坠入谷底长眠。
奚勍一对黛眉轻拢,好像少年的话刺中她心中不解,来到这里的缘由,竟然自己也说不清,
或许为当初那一眼吧,被月芒浸染的他风华如神,但又孱弱苍白得需人疼惜。明明不能亲眼看尽
人生繁华,而一声叹息,又好似看透了尘世沧桑的释然,如此少年,实在令人难以忘怀。
也或许更多的,是她想从他身上,寻求到一份属于自己的释然吧。
所以——
“不完全是……”奚勍径自笑道,青葱玉指顽皮地缠绕起一串珠链,却显得比那珍珠还要晶
莹剔透,意味深长地讲,“月下幽明,我心独净。但一个人,终究是难逃‘寂寞’两个字啊。”
珠帘背后一阵寂静,接着,传出“哐当”一响,像是棋子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