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聂玉凡看得专注而认真,诉不尽的情感永寄于此,手指拢紧,蓦地释怀一笑:“如此,也好
。”
继而仰首望空,目光正如漫天璀璨的星子,明耀不息。
********
佳和118年的中秋,皇宫各处彩灯高挂,布置得富丽绚华,迷离夜色下,无数宫殿楼台仿佛
一幅巨大的华丽帷幕正徐徐展开,与天相映成辉,带来无边灼灿。
高处,一脉宫灯似水,照亮金阙楼阁,恍若白昼。此时就在雕栏前,一名华袍男子有如雕玉
般伫立,而身边,还牵着一个小小身影。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
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
狡兔空从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
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
明脆若琅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比幽凉的风更为提神。祁昀念完,望向天端那银光闪烁,宁
谧清远,美得喜人。
尔后,他去看身旁人。明明正值盛年,却是早生华发,玉冠下一头灰白整齐地铺落肩后,而
静立不动的身躯,更好似被残寒冻伤,每一个角度,都散发哀凉的气息,似能凝出忧凄的泪。
“年年夜夜,月华如练,长是千里人……”等祁昀诵完,他兀自对月呢喃。天上银华耀闪,
一双眸子却是黯寂无彩。好像有什么,正在从体内一点点流逝。
下刻,他开口问:“昀儿,你从这里往前看,能够看到什么?”
祁昀疑惑地歪起脑袋,扒住雕栏将视线往前探去,入目地尽是一片辉光璀璨,绵长万里,若
再往远看,便是被黑夜笼罩的山川。
“灯、火……”祁昀思付半晌,犹犹豫豫道。
对方轻撩唇角,告诉他:“是天下。”
祁昀一怔。只听对方继续道:“昀儿,将来有朝一日,你会同父皇一样,身居高处,尊为帝
王,你须谨记,要以天下之目视,以天下之耳听,以天下之智虑,以天下之力争。虽富有四海,
手握大权,却不可纵情放逸,应勤政于民,励精图治。要永远记住,劳弊之事,诚不可施于百姓
。”
祁昀年纪虽小,但今夜这番话入耳,却是记忆深刻,神色凝正起来:“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同时小小漆瞳中,流绽出崇仰光彩,“儿臣将来……也要变得跟父皇一样!”
祁容低下头,长指抚过那张水晶般的脸颊,淡淡笑意里,却掺杂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轻道
:“不。朕,不是一个好皇帝……”
祁昀奇怪地皱起眉,对方却已温劝道:“时辰不早了,昀儿先回宫休息吧。”
“那父皇呢?”祁昀马上问。
“朕……”祁容突然望向皎月,眼神恍恍,“朕还有时间,还要……再呆一会儿……”
祁昀不解间,宫人已经上前,要领着他下楼阶。而祁昀边走边慢慢回过头,看到那浸在万辉
之中的身姿,却是削瘦已极,落寞至极,好似轻飘飘地雪,即将碎融在美丽耀闪的光照下……
没缘由的,内心意外涌起悲伤,仿佛这一眼若是收回,那道身影便成永远,一股说不出的情
绪忽然让祁昀难过得快要哭出来。
下一瞬他挣脱开宫人的手,重新跑回对方身边,紧紧搂住不放。
“昀儿,怎么了……”声音像逝落的花瓣,从上方飘于耳边。
祁昀搂紧睁开眼,一时心中的感觉,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稍后急问:“父皇会离开儿臣吗?
”
祁容有些诧异,原本陷入恍惚的眼,竟掠过一丝清醒的痛,不答反问:“昀儿,你想见你的
母后吗?”
祁昀一愣,随即不假思索道:“想!”
祁容心底似放下什么,微微笑道:“好……朕,知道了。”
祁昀还有话想说,可对方冰凉的双手已经松开,那样苍白而无力。接着他又被宫人牵走,眼
角最后晃过祁容一双悲凉空洞的眼神,在自己依依不舍的注视下,背过身。
月华柔情似水,细洒在清长的身影上,环镀上一层迷离银光。祁容凭杆而立,袖笼清风,正
出了神地看着某个方向,那份深藏执着,有如进行着生命中最后一次守望。
待时间过去许久,连桂顺都站得双腿发麻,凑上前劝道:“皇上,时候已经不早,现在夜深
风高,您这样受风吹着,实在有伤龙体啊!”
夜已深沉,楼阁上只留了少许侍卫,此刻他的话一出口,竟是无比清晰。
而祁容的睫毛猛然颤动下,就像石子打碎了寂静湖面,一下子波纹扩散,缭乱不止。处于僵
硬的身体,忽然有了感觉,一股支撑不住,近乎坍塌的绝望感。
没有来。
她终是,没有来。
当意识到这个事实,他如梦初醒,收回视线的刹那,便已心崩神毁,是置于绝静中,由身心
到灵魂的,完全毁灭。
“回去吧……”声音虚飘无力,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淡淡地笑。
摈退殿内外所有人,原本金碧辉煌的寝宫中,现在却连一盏烛灯都没有点燃。重重帷幔恍若
薄雾似的飘在半空,全然失去华灿的龙瞻殿内,竟透出无边的萧索与冷寂,如坠冰窖。
祁容长发披散,沿着玄美衣袍轻轻滑在榻边。榻下,正摆着一个精致小火炉,燃烧的火焰不
时晃亮那张脸容,肌色清白,如同死去一般。
五年了,五年的光阴,五年的煎熬痛楚,让他乌发变灰白,让他思念成殇疾。但最终,他还
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没能留住勍儿。
即使这么久以来,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希望。
包括情感、包括孩子,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所有所有,他几乎用尽心思,却仍然无法让她
回头,无法挽回她的心。
一对红锦小鞋被丢进炉中,火焰刹时冲了起来。可映出他的眼神,依旧寂灭黯然,仿佛永远
探不到底的黑洞。
不过已经明白,隔阂在彼此之间的东西,任他将来怎样做,都是于事无补。如今的结果既是
他亲手造成,最后也该由他来亲自做个了断。
这是他欠她的。
打开圆形雕纹粉盒,一直被保存完好的纸花,纷纷宛若轻蝶一样左飘右荡地落入火焰之中。
曾经她绘地图,他地脸,二人相偎相依地画面,都在火花绽开的瞬间,化成了灰烬,化为了乌有
。
其实他很想告诉昀儿,只要父皇在他的身边,他的母后,就永远不会回来。
纸花一张张地飘,亦如那颗破败不堪,支离破碎的心。
之后,祁容又拿起一枚粉色香囊,瞳孔微微凝聚下,不禁浮起水纹般的涟漪波动,小心爱怜
地托在掌心里,抚了又抚,如此千百回。
在世人眼中,他是一代明君,但实际上,他只是一个自私阴险,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明
君?呵呵,他不过是把所有人都给骗了!
伸开纤长的手臂,指尖连带着香囊一起隐隐颤抖。
祁容垂落眼睫。一旦昀儿继位,遗诏也将宣告天下。到时她得知消息,怎会不来?怎会还不
顾及她的孩儿?是的,她一定会回来,这也是自己最后一次逼她。同时朝中官员大多是他一手提
拔来的亲信重臣,得他们支持,由她临朝摄政,辅佐昀儿继位。而且……那个人说不定也会回来
,会助她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祁容有些自嘲地笑,只因他太了解对方。若勍儿贵为天朝太后,那个人又怎能允
许自己与她为敌?
这样,便是最好了吧?
五指松开,香囊被熊熊火焰吞噬,发出金色的碎光,将他的思念、悲伤、痛苦……最后统统
烧个干净。
祁容面无表情地看着,简直像一个幽灵,孤独地守在残火旁边。
他本就是,不该存活在这世上的人。可老天偏偏让他活下来,不仅活下来……还要让他一而
再、再而三地承受痛苦打击!
母亲因他惨死,家族因他灭亡,自小在仇恨中长大,好不容易深爱上一个人,却又要他亲手
毁灭!这算什么?让他存活下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金芒开始在眼底剧烈闪烁,他好恨,真的好恨,然而这份恨意,却只能积郁心中,根本无处
发泄!
又有谁,能够看清楚他的痛苦呢?
许久许久,祁容手托一个青蓝色玉匣,里面置有精巧小丸,毒性极强,入口毙命,正是风墨
北当年所留。至于另一颗,早被他后来因痛悔而毁掉。
触摸上面的柔滑缎料,黑暗里,纤美手指泛着水色冰莹的光,打开盒盖,祁容看向那粒小丸
,嘴角勾起似讥似嘲地笑——
“靳恒,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