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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奚勍僵化般地屏住呼吸。
只因某种变化,让人始料不及,难以承受。
那似蒙了灰的眼,不见墨润如玉,只余沧黯无光;那似生了锈的发,不见柔滑如绸,只余枯
燥干涩;那似涂了蜡的肌,不见晶莹如雪,只余苍白僵凉。
面前人,他形销骨立,即使依旧拥有着倾天倾地的绝美容貌,可看去更像一具空洞的幽魂,
奄奄一息的花,有什么比病痛更加巨大的痛苦,正在一点点摧残、消耗着他的生命。
不过五年,他却如同过了五十年。
熟不知有种思念,是世上最毒的毒药。
惊心动魄的风华好像一下子熬到了苍穹尽头,不是曾经病痛的孱弱单薄,而是了无生气,跟
一个枯木朽株的老人几乎没有差别。
那散在玄色衣肩上,曾经让人分辨不出的流墨乌发,现在竟然还掺杂了缕缕华发。
奚勍简直以为自己眼花,昏厥一样的震惊与锥痛立时搅乱了大脑。
这个人是祁容吗?那美若天人般高贵绝尘的男子,为何此刻她快要认不不出来?
而就在现在,那一双沧黯灰寂的眼望着她,却瞬间迸发了强烈的疯狂的骇然的金色华芒,是
疯魔一样近乎吞噬的目光,可眸底分明又带着勾心摄魂的痴眷、炽热刻骨的相思、颠覆天地的狂
喜,以及,那么无边无望的哀哀欲绝。
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如此干干瞪着她,像是身体燃烧,拼尽了生命,看得人那样神慌意乱,
那样撕心裂肺,那样痛彻悲极。
奚勍只觉心口裂开一道缝,冰层细缝一样越裂越大,浓稠的红里混合着灼骨伤痛一起流淌出
来。眼眶更被那目光冲击得太过猛烈,酸涩而红肿。
她想抽动下手指,却发现浑身发虚发软,完全使不出力。下刻躯体向左倾,被轻易拽入那结
实的怀中。
聂玉凡得意冷笑:“真是似曾相识的情景,祁容,你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日吧?”
祁容一直目视奚勍,此刻也不知是因他的话、他的动作,还是瞅见对方脖颈上的某物,眸心
尽处终于被刺激得破裂,纷纷扬扬着缭乱碎影。万蚁蚀骨一般的痛楚,不得不咬紧牙根,唇齿间
弥漫起浓烈的血腥味。
而奚勍在被聂玉凡揽入怀中的一刹,就已经侧过头,双瞳失去焦距似的难聚光点,看什么都
是迷蒙一片。
聂玉凡微扬下颚,看到祁容终于露出那种绞心挖肺,难言难嚎的痛苦表情,深褐双瞳正兴奋
满足得一紧一缩,简直跟感受着大雨淋洗那般畅快——
“不出三日,邬国的整座城池将归于我手。至于你的援军已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到时候,就
等着替你收尸好了!”
他说完,突然感到怀中人瑟瑟颤抖,不禁压敛眉睫,更加狠力地把她往胸口按,同时抬头凝
向祁容,冰冷一笑,显得胜券在握。
听到这番话,祁容也终将视线移到他脸上。神情依然不恐不惧,又恢复之前那副淡淡倦倦的
模样,唯有唇线似扬非扬,冲着他,感觉似笑非笑,隐约还透出一股叫人抓不住的东西,诡异地
很。
面对这种表情,聂玉凡可谓厌恶至极,攥拳哼笑:“你这条命我先暂且留着!倒要看看你能
装到几时!”
说罢他落臂侧身,见奚勍还伫在原地不动,便伸手将她拉出玉屏外。奚勍脚下踉跄,最后眼
角只映入那袍上灰白的发。
如今天朝铁骑落网,贺蒙开始率领麾下的三万风翎精锐攻向邬国城池,想必不出三日就可突
破王城!而这种趁乱谋反的举动,令邬王和一群臣子慌了手脚,据说邬王当时得知消息,竟吓得
抱头躲在床榻之下!
天色入幕,绝回谷四处弥漫起黑朦朦的雾岚,抬头不见星夜,寂静得有些糁人。
邬军驻扎的营地燃着熊熊篝火,将士们巡守的身影不断出现在各处角落。主帅营帐里,奚勍
看着桌上饭菜,玉洁冰清的容颜正被烛火晃得恍惚,眼神也带着点点迷离与茫然。
她犹如陷入一场错乱纠结的混战中,身心思想总在承受着一次次痛溃袭击,当达到极点时,
便剩麻木与迷失。
聂玉凡坐在旁边,二人都是一句话不说地用着膳。
稍后,有将士进来禀报。
“拒食?”聂玉凡听完,放下手中红箸。
将士点头,犹豫下道:“他说……皇后在这里,坚持要见……”
奚勍表情不变,只是眸光微微晃了晃。
聂玉凡径自冷笑:“他当这是哪里?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么?既不吃,灌也要给我
灌下去!”
“是!”将士领命,立即退出去。
随即聂玉凡眼中凝聚起阴霾,讥笑:“凭他这副模样,竟然还硬撑着上战场。”说罢不知想
起什么,目光化成刀片似的往奚勍那边扫。
奚勍低头不语。
聂玉凡瞅她用箸一味夹着碗里米粒,浓眉纠紧起来,也不知是怒是忧:“怎么了,他不吃,
你也要跟着不吃么?”
奚勍动作一顿,只瞧聂玉凡将桌上的菜肴统统夹了一遍,最后递到她碗里:“都吃了。”
奚勍凝视碗里堆积如山的菜,嫣唇抿动几下,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慢慢吃下。
聂玉凡从旁看去,眼底这才浮现松动下来的温柔,就好比漾起一涟一涟波纹的残瓣,再怎样
被风吹得受伤,也依然能散发淡淡的香。
他的手忽然覆上去,怕冷一般摩挲着她洁滑手背。声音里含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怪
我吗?或是……恨我。”
奚勍一愣,并没有抬头,目光直直盯着桌上某处。隔过许久,脸上竟仿似露出轻渺的笑:“
从来都没有。”
聂玉凡被这话触得胸口一痛,因此又忍痛地问:“那么,他呢?”
奚勍落下眼帘。不是不答,而是根本不知。
聂玉凡喉咙里泛起苦味,一开口就被吸入的空气灌穿遍体。同时她的反应,更加刺痛着眼睛
:“其实你很想见他吧?”
奚勍欲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聂玉凡嘴角又噙冷诮:“反正他已经时日无多,只要拿下
王城,我就会让他看到我的胜利后死去。所以这几日你若还有话要讲,便去对他说吧……我不会
阻止。”
奚勍看到那白皙手指像拢着眷恋一样,从自己手背上慢慢移开。接着身侧一凉,他起身走出
营帐。
☆、伤涌
奚勍独自拥有间小帐,就驻在帅营旁边,一旦有异常情况发生,彼此都能很快知晓。
深夜时分;她的精神仍然恍恍惚惚;睁眼是玉凡充满怨恨的面庞;闭眼是那一头灰白的发。仿
佛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场荒唐混沌的梦,连痛都如此不真实;又或是;她已经习惯到麻木。
第二日,聂玉凡从清晨起就与莫逵等几名将领在帐内讨论战事,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想起
他昨日那番话;奚勍离开自己小帐,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因聂玉凡的关系,路上巡守的将士们对她态度都很恭谨。来到祁容所在营帐前;奚勍背光而
立,婉丽的眉目显得模糊而晦蒙。
负责看守的成源走上前,奚勍开口问:“还是不肯吃吗?”
对方点头。奚勍神色平静得宛若一潭死水:“我进去看看。”
之前有过聂玉凡的吩咐;所以成源不觉为难,马上退旁让路。奚勍知道,玉凡肯放心让自己
去见祁容,其实并非是信任自己,而是他们现在身处绝回谷,即使自己真带祁容逃离,也逃不出
他的掌心。
况且,她根本不会这么做。
奚勍掀帘步入,玉屏后方,一袭玄色袍角滑落在榻边,祁容正闭目静静躺着,松散的灰白长
发半遮面容,看去睡熟的样子,显得如此单薄而伶仃。
不禁让人觉得,那是已经四分五裂的水晶碎片,被弃在一个阴暗角落,日久天长,慢慢蒙落
上灰尘,永远地黯沉无光。
奚勍目色停滞在他身上,茕然伫立,犹如一团无声的雪。
或许感受到那股说不出是冰冷还是忧悒的目光,不久,祁容堪堪睁开眼,一道素衣纤影不经
意映入视线,流银霜花一样带来猛然刺亮,待逐渐看清,便被那美迷蒙了双眸。
一时心境怅怅恍恍,仿佛曾经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在这一眼静望下,经过千回百转,一
下子过去数度轮回。
祁容意外地看着她,像在分辨梦里梦外,随即,马上支起身。
与此同时,奚勍的手已经伸去,在他一愣下,点中穴道。
奚勍让他这样静静坐着,面色肌肤泛透雪光似的清冷,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