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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郊外一处临山临水的地方落脚。王府侍卫们燃起火堆,把打来的山鸡架在火上烤。杨不愁看着有趣,便喝退了众侍卫,自己动起手来。
鸡肉的香气飘进三太子如意的鼻子里,又犯了他的忌讳。凭什么他们禽类就要任人宰割,给人果腹?
当下将身一纵,进到那深山里,摄来许多獐子,野兔,狐狸之类,也要架在火上烤。
可怜那些不明所以的小兽们,瞪大了眼睛,蜷缩着身子,受制于法术无法动弹,水汪汪地看如意施法生起几堆火,却不知那即将成为它们的焚身之地。
杨不愁看见,飞奔过去,抱起一只小狐狸缓缓地抚摸,“神仙爹爹,多可爱的小东西啊,我们把它们放了好不好?况且,就算吃也吃不了这许多呀,你看它多可怜。”
可怜?你吃我禽类之时怎么就没说可怜?
如意正要反驳,却瞧见丫头眼里隐隐布了一层水意。
“这小狐狸那么小,定是不小心在山里走失了的,它爹爹妈妈若找不见它,不知该有多着急……”
心里一软,顿时只觉得有些无趣,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天下的狐狸一般臭,料那肉也酸臭得很,难以入口,要放便放了!”
独孤先生一拱手,笑道,“谢三太子赦我同族。”
口上说是放了,心里却怎么都不痛快。丫头红扑扑的脸,老狐狸乐呵呵的笑,全都在一片火光里变了形。隔着火堆听见那边两人又开始说上了故事。
如意躺在草地上,枕着手臂望天。头顶上那片湛蓝湛蓝的天啊,要是能突然来朵乌云下场暴雨,浇灭这火堆,驱散这群人才好。
正想着,天遂人意,果然就见天边隐隐飘来一片黑沉沉的云,越来越近。才高兴了一下,那黑云却连太阳的边儿都没碰到,就没影了。
唉,空欢喜一场。
又过了一刻,这边山鸡烤到□分熟,那边沿河岸走来一个渔翁,蓑衣斗笠,赤足长须,手拎一只鱼篓,肩扛一条鱼竿,边走边叫。“喂!小老儿今日里刚上网的鲜鱼活鳖,新钓来的红虾紫蟹,几位客官们可要买几只来尝尝鲜?管保比城里货卖得便宜!”
独孤先生招一招手,“那位老山人,请近前来瞧瞧。”
渔翁走上前来,将那鱼篓往地上一放,三人伸头去看,果然见里面装了半篓子活蹦乱跳的新鲜鱼虾。
独孤先生定睛瞧了一会儿,伸手从篓里捉出一尾鱼来,笑着对如意道,“三太子,我看这条鱼个大体肥,正好拿来烤着吃。”
如意抢在手里细细地打量,只见那鱼乃是一尾近两尺来长的鲤鱼,通身黑色,却在背鳍两侧长了几片金鳞。也笑道,“甚好,甚好,这便剔了鳞,收拾干净上火烤吧!”
渔翁笑吟吟地颇为得意,“我这鱼不错吧?这鱼便给了相公了,任凭处置。相公们出得几文钱够小老儿买壶酒喝即可。”
独孤先生也笑,从袖囊中掏一锭细丝银子给他,“老山人卖得贱了,学生这锭银子只当是鱼价吧。”
这边银子付讫,杨不愁却突然提起鱼尾巴,叫道,“先生先生,这鱼也怪可怜的,我们还是不要吃它,把它放回河里吧。”
老渔翁脸色微变。
就见那鲤鱼突然一个打挺,从杨不愁的手里扑腾出去,落在草滩上,起了一股青烟。青烟渐渐消散,现出一个金袍玉带,丰姿英伟的昂藏男子,仰天大笑,“哈哈哈,果然这世上还是有真善人,老鼋啊老鼋,你输了!”
小气的神仙爹爹
那渔翁也变作个青衣秀士,指着那男子叫道,“你个骚包的老龙!叫你变条鲤鱼,你就好生地变吧,非要在背上留几片金鳞!叫人家看见了,任谁都知道你不是凡物,又有哪个敢吃你!必是要放的!此番我不服,重新来过!”
男子笑道,“那边两位相公身上仙气颇重,定非肉身凡胎,虽认得我,却并未说破。这位小丫头么,身上没有一丝仙气,也非妖类,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凡人,想是识不得我的,不如我们问她一问。”躬身向杨不愁问道,“丫头啊,我来问你,刚才你说我变的那鱼可怜,要放我入水,想必是一时慈悲心起,并非是认得我的法身吧?”
丫头经历了刚才这一场,也有些惊讶。好在成天和如意这个行踪不定的神仙爹爹混在一处,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也听得多了,因此上并没被吓傻。听那男子这么一问,倒也能回答得从从容容,“这位神仙公子,我刚才并不认得那鱼是阁下变幻的,也不是起了什么慈悲心。只是看那鱼身上带几片金鳞,和平常的鱼不同,有些异样,而且其他鱼虾都活蹦乱跳,只有这条一动不动,我怕这鱼是病死的,故而不敢吃。”
男子面上微现尴尬之色,清咳了几声,道,“虽然这原因让我颇为难堪,不过丫头既没认出我,也算我赢了。老鼋啊老鼋,你可认输?”
青衣秀士却还是不服,仍自嚷道,“那丫头看起来清秀伶俐,却是个撒虚捣诈的!若她以为这是条病鱼,刚才买鱼时为何又不说?哪有人肯花钱买死鱼的?”
男子微楞,“说得也是,丫头啊,你方才买鱼时为何不说此话?”
丫头道,“刚才那位渔翁老伯伯说,一尾鱼也才卖得几文钱,想他打鱼如此辛苦,在水上又是极凶极险的营生。我若说这是病鱼,先生定然不买,老伯定然不快。怎好因为这个让老伯白辛苦?我不好直说,便找个借口,想等买下之后再扔了它。”
青衣秀士闻言不语。
那丰伟男子长叹一声,“老鼋阿老鼋,这下你可服了吧?这丫头虽无救我之意,却片片都是怜你之心啊。”
一片阴沉沉的云来了又去。
临走的时候,丰伟男子将一颗宝光流转的珠子递给杨不愁,“丫头啊,这颗珠子是赌注,亦是谢礼。”
丫头盯着那珠子瞧了半晌,也没瞧明白这到底是何物。比珍珠大些,青中带蓝,蓝中透着绿,光彩荧荧。
独孤先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锦囊,“不愁啊,将那珠子放在这锦囊之内,好好收着吧。”
珠子收进了锦囊,锦囊挂在脖子上,丫头贴身佩戴。
先生说,那两人一人称老龙,一人称老鼋,想必是某方河泽的水神。
丫头说,先生懂得真多。
架在松木枝子上的烤山鸡将近熟透,香气飘进了鼻孔,心里隐隐有些泛酸。看同类惨遭毒手,到底还是有些不忍。
独孤先生每日上午给丫头讲讲书,教她习习字,临个贴,描个红,从诸家经集里挑些有趣的寓言说给她听。
别人家的孩子学功课,凿壁囊萤,王爷家的么,先生不悬梁刺股就不错了。
王府里的小郡主是檀香案上的琉璃盏,翡翠炉里的夜明珠,府里上上下下小心翼翼地捧着供着还嫌不够,哪里敢累着她?
习字没到半个时辰,便有丫鬟从外头匆匆进来,“先生,王爷交待,郡主娘娘身子骨还没长扎实,握笔太久怕手腕有劳损,时间长了若骨头走了形可不好。这字也写了有一会子了,该歇歇了。”
先生悠悠然合上书本,灿然一笑,“不愁啊,莫写了,咱们沿着湖边走走。”
玉镜湖边,杨柳岸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映在湖面,成了两双。
杨不愁隔着湖远远看对面岸上,也有一双人影,一紫袍金冠,一绿衣墨发,冠带飞扬,长发飘舞,犹如画中走出来的佳侣,相携相依,相顾莞尔。
丫头看得呆了。先生也站在身边同望。
“先生,我不明白。”丫头抬头看他一眼,“像我爹爹们这样极好的人儿,为什么还要被人耻笑?”
先生一双眼缥缥缈缈,似看尽了天边几万重山水。“不愁啊,感情一事也如做学问。浅薄之人,只窥得门径,终探究不到其中的堂奥。他道山便是山,水便是水,却不知山中有水,水里有山,'。 '山后还有路,水上还有桥,路边还有更美的春光,桥上还有更妙的风景。里头的妙处,只有孤注一掷毅然前行的人才能体味。”
杨不愁蹙着眉,不明白。情是什么,她这个年纪还不懂,只知道像爹爹们这般,携着手,临着风,柳荫下浅浅地笑,是极好极好的事情。
“先生,情到底是什么?”
先生愣住。这题目委实难答。世间再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也没有比这更艰难的事。
情字最是缠人。情尽时又生情,情浅时又转浓,一个百年又一个百年,未及勘破情之深浅,情潮竟越发来得凶猛了。
如春风正得意时新启的一坛佳酿,初开封闻见那绵绵延延的香气就已经醺醺然,直至饮到沉醉犹不舍得放手。
读书贵在能破万卷,万卷书怕却也解不尽一个情字。
“情啊,牵牵念念,无休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