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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人会高估自己的理智和定力。”皇帝笑得高深,深眸中光芒莫测。让她出宫一趟也好,他想看看,倘若面临抉择,她会舍弃什么。
路映夕抿嘴不言,浅浅而笑。能否查到师父下落,尚是问题,此时她又何必庸人自扰,想些无谓的事。
“妳答应朕的事,朕就等妳回来再向妳索讨。”皇帝勾唇,划出一挘靶Α
“多谢皇上。”她微微曲膝,恭顺一礼。
“待天黑,朕让小范领妳从北侧门出宫。”皇帝凝眸觑她,眼中笑意浓浓,“妳可乔装成侍卫,莫要太过引人注目。”不知她做男子装扮,会是何种风情?
“是。”路映夕简略应声,复又道:“不过臣妾没有侍卫服。”
“朕现下就命人取一套过来。”皇帝坐言起行,巳大步走向寝门,对候在门外的心腹随侍低交代。
不过片刻,就有一名老内监恭敬地捧上一个锦盒,而后乘觉地退出。
路映夕暗暗蹙眉,看皇帝的样子似立即要她换装?
“映夕,去换上给朕看看。”果不其然,皇帝开口说道,眸中不掩盎然兴味。
“是,臣妾遵命。”她无奈,取出锦盒中的服饰,转身入内间更衣处。
褐紫色的侍卫服,有几分铠甲的样式,布带束腰,金甲护胸。路映夕拆了髻,将长发盘于帽内,挺直腰背于铜镜前一站,面上神情倒也显得英气凛凛。
“换好了?”皇帝悠悠然地绕过屏座,“让朕看看花木兰的英姿。”
路映夕旋过身来,对上他的打量。
皇帝蓦地一怔,目光变得幽深,半响无语。
“皇上?是不不像男子?”路映夕疑问,扭头再看看铜镜里的影像,并未发觉异状。
“妳──”皇帝像是忍耐着什么.眼角轻微抽搐,低扫她的胸前。
皇帝终于忍不住,薄唇一动,爆出一串大笑,边笑边揶揄道:“是朕忘了,忘了朕的皇后有一副玲珑有致的身材!”
路映夕闷哼一声,未答话。皇朝的女子衣裳,以宽松为主,繁复多层;而男子服侍却极为简便,衫紧袖窄,使得身形线条毕露。
“莫要勉强束胸。”皇帝瞄她胸口一眼,眼神戏谑,“若缠坏了,朕可要心疼。”
“皇上见过女扮男装的人?”路映夕微侧了身子,语悻悻。
“见过。”他只回了两字,眼底不易察觉地浮现暗沉之色。那是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凌儿并不是如今这般漠然冷淡的漠样,而是有些俏皮淘气,经常女扮男装,磨着他要他带她去市集游玩。
路映夕皱了皱眉,见他识趣地避至屏座外,才重新整理自身装扮。她如他所言没有缠布里胸,却在腰身绕了层层布条。再在他面前出现时,赫然就是一个臃肿的小胖子。
皇帝惊诧,再次放声大笑:“映夕,妳………妳真聪明!”
路映夕撇嘴,暗瞪他一眼,但没有吭声,默默坐至梳妆镜前,涂挘艘恍┒髟谧约毫成稀
皇帝直盯着她的动作,口中啧啧称奇:“如果朕不是就在旁看着,真要被妳糊弄过去了。”顿了顿,又挑剔道:“肤色太黑了,只剩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简直像猫头鹰。”
“吓着皇上了?”她不冷不热地搭了一句,手上未停,撉雪白颈肌都涂黑了,且在脸颊及颧骨粘了几颗大痣,痣上长毛,甚是丑陋。
“妳何苦把自己整得这般丑?”皇帝有点看不下去,浓眉皱起。
“以免被宫中人之出,徒惹事端。”路映夕涂弄完毕,站起身,冲他咧嘴一笑。
皇帝扶额,深感无力:“别对朕笑……”
“为何?”路映夕作不解状。
皇帝别过脸去,似是觉得惨不忍睹,一边道:“妳笑起来很美,但是妳这张脸太丑,极美与极丑的冲突,朕承受不了。”
“皇上,以貎取人,失之子羽。”路映夕轻咳两声,低了嗓子,粗声粗气道。
“那几颗长毛的痣,朕之为实在没有必要。”皇帝以眼角余光飞速瞥她一眼,道:“朕只要一想起,若朕要吻妳,就会被那奇怪黑毛拂搔,就顿生怪异感。”
“但是臣妾觉得,脸上有痣颇有个性。”路映夕露齿而笑,一派粗野。
皇帝转回头,定定看她须臾,突然道:“妳在耍着朕玩儿?”
她嘴角的笑弧度扩大,不再掩饰捉弄人的顽心。
第四十三章 夜离皇宫
“好大的胆子,竟敢消遣朕!”皇帝恼道,忽地大步趋前,伸手在她脸上胡觅擦挘
她左闪右避,不自禁轻笑出声来。他以为能看见她变装后的别样风采,她偏要扮丑唬他。
“当个俊公子不好?”皇帝没好气地斥道:“在心害朕失了晚膳胃口,妳好恶毒的心思。”
“皇上,这也算恶毒?”她不以为忤地笑,敏捷地闪过他又探来的大手,“臣妾是要出宫办事,可不是嬉耍玩乐。”
“让朕一睹妳男装的清秀模样也愿意?”皇帝微愠地横她一眼,心下却无一丝怒意,甚至有些愉悦。他喜欢她这般开朗笑闹的样子,有一点点狡黠,又有一点点无邪。他越来越觉得,她是一个多变的女子。平时沉静镇定,跳舞时风情万种,玩笑时顽皮可爱。就好像那一支惊鸿舞,丰姿变幻,引人欲要一窥再窥。
“皇上有这爱好?”路映夕故意露出质疑的神色,上下审视他。
“并没有!”皇帝配合着她,大声辩驳,“朕正常得很!”
她呵呵直笑,话语温软,却是犀利:“皇上若无偏爱,又怎伝急于看臣妾乔装?”
皇帝倏然静默,摩挲着下巴沉吟,半响才道:“若非朕心中清明,倒要以为妳介意吃醋。”
“说不定臣妾真是吃醋呢。”路映夕略敛了笑,轻淡回道。方才的只字片语,巳足够她猜测出,曽经化作男装的女子应是姚贤妃。
“如果是,朕会感到很欣慰。”皇帝微勾薄唇,那优美的唇线依稀掠过一道涩然的弧度。他与她之问,情愫朦胧不明,却极具力量,无声无息地入侵他的心房。他并不是爱不起,只是怕了爱,尤其爱这样一个注定将与他敌对的女子。
“皇上不厌烦醋劲大的女子么?”路映夕举眸望他,问得有几分隐约的认真。
“厌烦。”皇帝如实回答,但又道:“如同小酌怡情一般,凡事都不该过了度,否则就会失去最初的趣致。妳冰雪聪明,应知这个道理。”
路映夕轻点了头,接言道:“臣妾明白,酗酒伤身。人贵自知与自制,若过于放緃自己,便会养大了心魔。”
皇帝赞许地微笑:“映夕,妳所懂得的,比许多女子多。有时候朕会忘记,妳还不足十九岁。”
“其实臣妾懂得的道理,大多女子也都懂。说易做难,这句话对每个人都适用。”路映夕没有自得,语气平和淡然。
“朕希望,当需要做时,妳亦会如现在这般明理。”皇帝说得颇为语重心长。
路映夕却淡淡摇头,道:“皇上高估臣妾了。臣妾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所期盼的,与其它女子无异。”假若易地而处,她虽不会像姚贤妃那样偏激固执,但也会同她一样感到失望伤痛。
“妳所期盼的,是什么?”皇帝深望她,眸光幽沉。
“世间女子最期盼的,不都是一个可倚赖终生的良人么?”她轻声答道,眼底闪过一挘扳辍H绻胧Ω覆⒎鞘ν焦叵担Ω缚苫崾撬牧既耍肯袷Ω改前阄潞腿逖诺哪凶樱隽怂钠拮樱欢芄恍腋R簧桑
“如何才算是良人?”皇帝再间道,目光暗了几许。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良人当如是。”她笑了笑,明眸璀璨,“而且,只能推携一人之手。”
“朕明白。”皇帝颔首,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只问道:“倘若实现艰难,不能达成,又当如何?”
“这世上的路,不只一条。若是此路不通,便应转道。”路映夕语声轻柔,却坚定清晰。
皇帝不由叹息:“妳的性子,亦是极犟。”
路映夕未否认,浅笑望他。不知何故,他遇上的女子似乎是倔强性烈。或许,他内心偏爱的即是这类女子吧。
“时辰不早了,朕宣小范前来,预先交代事宜。”皇帝无意再谈论下去,面色淡薄,转身步出了内居。
……………………
夜幕低垂,月上梢头,凉寒似水。
路映夕穿着一身卫服,跟在范统身后静默随行。
范统脸色古怪,尚在回想刚才见到她时的情景。
先前他去宸宫面圣,看到皇上身旁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黑脸黑子,原本没有多作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