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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士松手,大锅也稍稍远离,胖子扑到地上,散了瞳地大口喘气。
“你当真不认识朕了?”
“小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再不开眼,也不敢得罪皇上啊,皇上一定是误、误会什么了……”,胖子连喘带着哭腔,鼻涕眼泪横飞得共长天一色。
“唉”,周荣眉毛耸成八字,用三指扶住额头叹口气,“也对哦,朕本来打算把这锅银水都从你上面灌下去地,既然你这样说,就算了 吧。”
“谢皇上隆恩,谢皇上……”胖子得了命一样叩头如鸡啄米。
正叩着,却听云淡风轻的一句,“现在朕改主意了,决定把它从你下面灌下去。”
站在后头地万素飞一口水喷出来……
军士于是把胖子衣裤扒去,清理一下,分开两条肥白如馒头的腿,倒吊起来,胖子在杀猪一样嚎叫了半天后,突然手脚一沉,不响了。
“启禀皇上,吓昏过去了”,军士检查一下鼻息,道。
“是么,真不禁吓”,周荣眼睛半睁不睁,叹道,许久又说,“那把锅收了吧,大好地银子,灌猪肚子可惜了。”
然后他站起身来,悠然伸个懒腰,搭搭万素飞的肩,要往屋里去。
“皇上,他怎么办?”军士在身后问。
“泼点冷水,醒了打三十板子,送回家去。”
“名目要怎么说呢?”
周荣略略回头,再次灿然一笑,“长得太丑,破坏市容……”
“你不问我是为什么?”他转回来,眼睛没看万素飞,低声道。
“皇上自然有皇上的原因。”
“很好”,他又笑,“现在我们去宴上吧,大伙都等着呢。”
于是万素飞随他到宏图殿,这是前高唐国君典礼用的正殿,殿上已经设下长席,是庆功宴。
说不尽那歌儿舞女,佳酿珍馐,众将按席位坐了,论功封赏,抚恤死难。
此时大家已尽知西路军董豪轻敌致败、江轩力挽狂澜之事,周荣本要厚赏,但他固辞不受,众将开始以为他虚做推托,没想到他竟当真呈上书册,将麾下众人功劳一笔笔记录详细,清楚明白,正色请周荣赏 赐,才知道他是发自内心的认真,于是各个暗自叹服。
宴席大约是从中午开始,到天微微擦黑,正事差不多安排完了,周荣却还显得意犹未尽,又叫搬来几坛酒,吆喝着大家一醉方休。
第五十六章 簪梅
第五十六章 簪梅
宴会开始时,席上气氛还比较拘谨森严,但经过一下午的推杯换 盏,这帮粗人全都装不下去,一时间打嗝放屁的、勾肩搭背的、抓着一个人大讲光辉历史的,掉到桌子底下去的,不一而足。
周荣首先一个,喝的四仰八叉,一个人就占了三把椅子,秋末入 冬,却将外套脱了,身上汗气蒸腾,大着舌头在那大喊上酒。
万素飞也大红着脸,走路有些打晃,平时眼里利刀一样的神气也不见了,手里拿着一只长颈广腹的银壶,笑着把落进去的投矢取出来,那壶里头装有小豆,一摇沙沙乱响,口中道,“牛将军输了,当饮满 杯”——有酒无令,不成宴席,周荣正命她当令官呢。
那姓牛的将官膀大腰圆,声如洪钟,道声“俺老牛从来不赖”,咕嘟嘟喝了一碗,放下大叫再来。
万素飞放回银壶,才要再发令,身后却传来一声“没意思,没意 思!”,看时,正是周荣,喊道,“凡酒令,都要那被罚的人抵死推 脱,众人相劝,才好玩儿,现在这帮醉虫巴不得喝酒,有什么意 思?!”
他这一叫,众人也纷纷附和,有说输了除了喝酒还要讲笑话的,有说让拿鼻子拱酒杯的,吵吵嚷嚷,不得定论。
突然间,有一个清细的声音插了一句,“不如输了的扮女装 吧……”
万素飞一时冲动掺合这句,自觉失言,想趁着大家纷乱悄没声地就算了,没想到,周荣的脖子蹭楞一下转了过来,“你说什么?”
“啊……那个……”
不等她再重复,他却突然亢奋起来,拿筷子大肆敲着酒坛,“好啊好啊,大伙儿听见没有?!输了的扮女装!扮女装!”
“皇上不可啊,这国之大统……”,话音未落,矮个的王司礼官扑通一声跪下去。
但他话还没说完,周荣就已拍案大叫,“来人,这扫兴的…… 嗝……装麻袋里丢出去,越远越好!”
万素飞掩面长叹,给周荣当司礼官,也是够倒霉的。
随着倒霉小官的声音越来越远,地下也乱成一团,本来这帮武将没啥礼法观念,这会醉了,更兼皇上挑头,都只觉得好玩。有那么两个觉得不合适的,看小官下场,也都不敢则声。更何况,其实大家心底,何尝不想看看别人好笑的样子呢?
最终大家决定,要扮个戏里的相,还要带着唱句戏文。
周荣办事那是相当地有效率,宴上本来征了一群歌伎,片刻,弄上来不少女式衣服——也不需要是全套,有个行头意思下罢了。
第一个倒霉蛋是位姓宋的副将,他扭捏不肯穿,宁可多饮三大杯,众人却哪里肯依,周荣一声令下,七手八脚把他外袍脱了,裹上件大红霞帔,头上三叉戟一样插了三支凤钗,终于苦着脸唱了一句“奴家命苦啊~~”
接着过了几个,开始有不愿意的,看前车之鉴,也都认命,乖乖儿受罚,笑得众人前仰后合。
行令一圈,又是那姓牛的将军输了,他倒是愿赌服输之人,很豪气地取了件纱披(虽然穿起来很像背心),执铁板,发气冲斗牛之声, “小尼姑我年方二八……”
此音一出,万籁俱寂。
继而全体人不可抑制地爆发出狂笑,开始被整那位宋副官好像报了一箭之仇般,滚到了椅子底下,周荣趴在桌上拼命拍,眼泪都出来了,连一直较为内敛的江轩也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差点笑断了气的万素飞好容易爬上桌子,等众人大多累的笑不动,又叫道“继续!继续!”
这次非常不幸地,是江轩输了。
周荣虽醉,还有三分神智,不由一愣
他知道江轩此人性子端庄正统,律己甚严,可以说是有轻微洁癣,现在玩的太疯,这些衣服又是娼妓所穿,只怕他会着恼。若真翻了脸,倒是自己不好看。
果然,江轩看那衣服,面上露出厌恶神色,连退了几步。
大家虽然是顽,心里也都有把尺子,知道什么人能接受到何种程 度,因此在周围一径相劝,却无人敢像开始对宋将军那样放肆,虽然也都敬重他为人,此时难免觉得有些扫兴。
正尴尬,却听银壶沙沙一响,万素飞跳过来,道声,“众位等 等!”,一溜烟而去,俄顷,从后院转出,手上多了一枝雪色梅花。
她踉踉跄跄跑到江轩面前,笑吟吟将他脖子扳低,拢了拢头发,将那花插在鬓角,乍一看,还真有点像当下一出红戏《簪梅记》里的花 旦。
于是江轩也笑起来,顺着景唱了句里头的唱词“须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众人也不跟他较真,嘻哈拍手,径自散去,催促着往下进行。
周荣远看江轩好像由倔驴变了小绵羊,老实任万素飞扳他脖子给他簪花,也不言语,直着脖子咽下一口酒去,这时,顺序轮过来,该他投壶。
他玩这个本是不错的,可这次不知怎么,竟一连投失三箭,忙整顿心神,好好比赛。
连着中了几次后,众将露出懊恼神色,只要再中最后一箭,他们又没笑话可看了。
周荣屏气凝神,投出最后一箭,没想到,有的时候欲速则不达,太大力,被壶底的豆子一下弹起,又不知怎的被另一些箭阻了下,于是在瓶口颤颤巍巍,好像差那么一点是进去,又差那么一点是出来。
他顾不得别的,双手握拳,身往前探,对着那签子大喊“进去!进去!”,那矢却大胆“抗旨”,死活就在那摇来摇去,众人也都没了声音,各个伸长脖子,大气都不敢出地围成圈看着,一根针掉地上的声音恐怕也听得见。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响亮的喷嚏横空出世……
然后是凄厉的一声“姓牛的,朕宰了你!!——
于是这始作俑者到底自食其果,好在他倒想得开,要做就敬业点,去换了一身齐整的出来,玉色花卉缠枝裳,外罩绿翅纱罗,头戴支碧云钗,且没有唱,甩两个完全不标准的水袖,众人已经开始疯了似的大笑大叫,哄闹比刚才牛将军时尤甚。
其实单说打扮,周荣这一身也没什么,是当时名角碧云的装束,衣裳有点小,但并不比刚才那帮粗大将军更有“效果”,相反,甚至可以说是扮相漂亮的,不过,物以稀为贵,大家不笑那才怪了。
然后他开腔,低沉的男声中却又带了几分清冽,“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