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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自己的绘画天份向来自信,往往只需寥寥数笔,便可勾出一个人的神韵风度。
只是,他早已不满足于只用简单几笔来勾勒她。
这次,他是细细描画她的面容与身姿,从云鬓、发饰、五官,到身上的蓝裾白底曲裾深衣,他皆一笔一处,细细描画。
这幅工笔画像,他已经细细地画了好几天。似乎这样,一笔一笔轻轻描画着,才能将他暗藏心底的情绪一一倾注出来,让他不再如此难受。
画她的云鬓发饰,便如他的大手轻轻捋过她的青丝秀发;
画她的五官口鼻,便如他的轻吻缓缓滑过她的娇美面容……只有这样,他心底对那女子与日俱增的的慕恋与思念,才能得以稍稍缓解。
有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之时,不觉也满心讶异。
在当初决定将她选入宫中加以荣宠之时,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对慕容太尉这位庶女的思恋,竟会变得如此浓烈而难以挥去。
在此之前的二十多年人生中,他更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自己也会对某位女子,变得如此情有独钟起来。
浓浓思恋,情有独钟……这本便应该是一位为帝为皇者,所要努力克制的情感。
不过,他向来知道,食色性也。
他也向来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饱读诗书,他自是知道,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生了思恋之心,自古以来便是常见。思恋之情日渐浓烈,或许便是因为,地域与时间相隔太远太久。
他也知道情感有如洪水,宜疏不宜堵的道理。因此当他发现内心浓烈的思恋之情,他并不惊慌失措,急于切断。
适当的渲泻,可以让他将这情感掌控得更加自如,即使来得凶猛,也可以让它去得悄无声息。比如,此刻的潜心刻画;又比如,当她回到他身边之后,日日相对,对她的思念与爱恋便会日渐平淡吧?
轻轻描画着她美得惊人的容颜,他不禁淡淡地笑了。
爱恋思念的滋味实在令人不好受。
想起那些点点滴滴,想起她的音容笑貌,时而会令他感到甜蜜无比,时而会令他感到痛苦不堪,时而又令他坐立不安……尤其是想到她的离开,以及她与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有时会郁结难耐。
可是,他既已明白情为何物,知道如何渲泻应对的道理,他又怎会迷溺?
他又何必担心,自己最终被情爱所控?
“皇上,太后到了。”
房门外侍候的徐公公一声通传,让轩辕恒暗暗一惊,打断了他的用心描画,也打断了他深沉的帝皇之思。
母后不是请他前去南宫相见,却主动到御书房来见他,这是极其少有的事!
“快快有请!”
轩辕恒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将面前那张令他颇为满意的工笔画像小心地卷了起来,在卫太后踏进房那的那一瞬,将其准确地投进了画瓶之中。
“儿臣见过母后!”
他已迅速站起身来,走到房中迎候。
意态雍容,气质如仙的卫太后,有着足以惊为天人的美貌,让人看不出她已是四十上下的年纪。她带着温柔的淡笑说道:“皇上不必多礼!”
“母后要见儿臣,命人前来说一声,儿臣便当立即到母宫拜见。母后何必自己辛苦移驾前来?”轩辕恒说道。
“皇上这话,可是不乐意母后前来?”卫太后仍是笑道,“哦,皇上正在忙?可是母后打扰你了?”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怕母后太辛苦了。”
卫太后无声一笑,并没有坐到轩辕恒让出来的主位上去,却只在偌大的御书房内走走停停,似是欣赏着墙上挂着的字画。
终于,她在一幅山水画前停了下来:“皇上的画艺又有进展了。母后虽爱作画,画艺却远远及不上皇上。皇上画人物的造诣,可与你祖父烈帝相提并论了。”
“母后过奖了。”轩辕恒谦逊说着,心中却是一怔。
墙上挂着的,是一幅山水画。只不过在蜿蜒绵长的河道两端,有两个小小的人物身影,寥寥数笔,惜墨如金,依稀可以看出是并肩而行的一男一女。
可是,母后为何不说他山水画得好,却盛赞他的人物画得与祖父一样好呢?
卫太后回过头,对着身后众宫女内侍说了声:“你们先退下吧!”
待众人都退了出去后,她又转首对着轩辕恒笑道:“广林苑郊外可有意思?”
轩辕恒神色一滞。原来母后已看出这是广林苑外的山水景致,那么她当然看出画中两个小小的人影,是他与慕容映霜了吧?
因为画这人像,他惜墨如金,刻意地只求神似,而非形似,就是怕被人看出来。
见他虽神色不变,却没有说话,卫太后雍容踱步走到案前坐下,对着紧跟上来的轩辕恒笑道:“皇上身居帝位,能不时微服到民间体察民风,是难得的好事!”
“母后所言极是!”顺着母后有意给的台阶,他赞同道。可他仍不摸不清母后今日此行有何重要目的,“母后特意来御书房见儿臣,可是有紧要之事?”
“也无甚紧要之事。母后只是想来看看皇上近日过得可好,又在忙些什么。”
“除了朝堂军政之事,儿臣还能忙什么?”轩辕恒说着,竟不禁有些心虚,因为他发现母后的眸光,又看向了那墨迹未干的数支彩色画笔。
慕容映霜的画像虽是被他投时了画瓶之中,案上的彩色颜料也早被他及时收了起来,可数支未干的画笔,却是暴露他适才又在作画之事。
虽说,皇帝在御书房作画并非什么稀奇事,可母后的眼神,以及她适才看墙上那幅山水画之事,却让轩辕恒觉自己在母后面前彻底暴露了,那些他想极力隐藏的东西!
“母后近日听闻,皇上对后宫之事有些荒废!”卫太后终是说到了此行的目的,“母后不禁有些担忧,虽说宫帷有私秘之事,可是有时,也难堵悠悠众口……”
闻言,轩辕恒不禁一脸冷怒,在卫太后对面坐了下来:“这些朝臣,是想兴风作浪么?朕倒不怕他们……只是,到底又是何人在背后捣鬼?”
登基为帝五年有余,他在朝堂上威信已是不容置疑。他不相信,若不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朝臣与宫妃们敢于在底下议论他宫帷内的私事。”
通过后宫荣宠掌控前朝不过是他的一个手段。
若然,当他不想再使用这手段,宠幸后宫之事却反成了朝臣议论挟迫他的一种手段,他这皇帝岂非当得失败至极?
“皇上莫要动怒,并非前朝有什么传闻,只是母后近日在宫中偶有耳闻而已……”见轩辕恒脸上少见地显出了暗怒之色,卫太后不禁轻言劝道,“朝臣与后宫虽是不敢有太多议论,可母后对此皇上终是有些不放心,也便想过来看看,问问。”
“母后既能听到,那便是有人故意要让母后听到的。”轩辕恒冷然道,“母后不必替儿臣担心,儿臣便要查出这背后想要兴风作浪之人!”
“唉……”卫太后不禁叹了一口气,“母后倒不是担心这兴风作浪之人,更不是担心皇上查不出此事。母后只是担忧……”
“母后担忧什么?”
“五年多前你登基之时,母后便对你父皇说起过,轩辕氏将这帝位的重担传给你,母后便担心,怕终有一日……要苦了你。”卫太后慈爱地看着轩辕恒,美眸中满是心痛。
轩辕恒却向来不明白,母后这满满的心痛从何而来。
此时,他不禁又轻笑着宽慰卫太后道:“母后此话怎讲?天底下,有谁不想当皇帝的么?否则,儿臣的两位堂兄,前太子锏与前太子铭,因夺位之事,前者被后者所毒杀,而后者也终是被父皇废了双臂?皇位传到儿臣身上,是儿臣此生荣幸与职责所在,又何来‘苦’字一说?”
“若是以往,皇上不觉得苦,那自是极好的!”
卫太后认真地审视着自己的爱子,“听闻,慕容婕妤数日后便要返回洛都,皇上可有想好,如何安置她了么?”
轩辕恒是何等聪明之人,望着母后关切而心痛的眼神,契合着自己此时的思恋之情与急切心境,竟便突然明白了,母后数年所谓暗暗的担忧是指什么。
也便不过,是男女情爱之事而已!
“母后是担忧,万一儿臣今后想如父皇一般,为了母后舍弃天下女子与江山帝位,身边只有一个妻子,一生独爱一个女子,却是不可能?”轩辕恒问道。
卫太后慈爱的双眸目光一紧,却是怕自己的担忧之语,反而暗示了他:“自古以来,能做到你父皇那般的帝王,极是少见。母后